萧凤卿动作一顿,只好忍气吞声地继续戴着。
晏凌嘴角一翘,唇畔的笑容愈加明媚。
萧凤卿本是落后她两步,瞥见她唇角藏不住的弧度,他低声一笑,忽大步上前,重新同她十指相扣。
“骊京果真是金粉盛地,怪不得高祖当年会从陵京迁都。”晏凌好奇地看着周围,语调雀跃又憧憬:“这还没过年就这么热闹,真要到了春节想必五城兵马司的人都不够用。”
萧凤卿点点头,深以为然:“再过几天,还会有很多番邦商贾过来骊京,届时骊京的盛况才是真正空前。”
晏凌这段时日待在王府无聊坏了,又曾经在东厂被关押了几天,如今置身如此喧嚣鲜活的环境,连眼角眉梢都变得喜气洋洋。
萧凤卿见她开心自己也觉得满足,这骊京的繁荣盛景,他其实已看过千万遍,闭着眼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任一街道有什么。
可眼下陪着晏凌穿过骊京的大街小巷,他并不感到腻味,正因晏凌在侧,那些粉墙上孩童的信手涂鸦都仿佛被赋予了不一般的意义。
晏凌脚步轻快,迫不及待上了玉带桥,萧凤卿形影不离地跟着她,间或逢行色匆匆的百姓即将撞上晏凌,他都会用手臂及时护住她。
今夜的灯会比较特殊,是由专人在游船上面将花灯挂起来供满城百姓在玉带桥观赏。
玉带桥下的漱玉河蜿蜒淌过整座骊京,无数彩灯随着河流飘飘荡荡,像明珠闪烁在银河,粼粼水面倒映出夜空竞相绽放的绚丽烟花,五光十色,耀眼至极。
晏凌止步,倾身半靠阑干欣赏着炫美多姿的灯景,眼眸比天上的满月还要皎洁明亮。
萧凤卿负手立于一侧,他时而仰望星空,时而俯瞰桥下,玉带桥两旁人头攒动,漱玉河上花灯美轮美奂,百姓们交口称赞言笑晏晏。
如果没有去过生灵涂炭的潭州,如果没有到过内外勾结的胶州,如果没有亲眼目睹民不聊生的惨状,即便是萧凤卿,也不得不夸一句当下值太平盛世。
然而,一切都是假象。
如同这绚烂的彩灯、斑斓的烟火,它们的绚丽终究是一时灿烂,漫漫长夜无穷无尽,再美也不过刹那芳华。
萧凤卿静默不语,眸中光影交错。
他戴着丑兮兮的猪八戒面具,过往路人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从他芝兰玉树的姿态亦能猜出他身份必然矜贵,所以经过他身边都会自觉退开两步,神态透着恭敬。
见状,晏凌笑着打趣:“看来有的人天生威仪赫赫,就算不辩真容也能摄服人心。”
萧凤卿莞尔:“难得听你夸我。”
晏凌若有所指:“是啊,所以你要珍惜。”
萧凤卿再度沉默了。
晏凌很聪明,她猜到萧凤卿会在皇祭当天对付朱桓,而那样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马上要结束了,甚至……他们都没机会共度除夕。
从开始到现在,晏凌没放弃过离开他的念头。
从无情到有情,萧凤卿也没真正施行过留下她的计划,那一句句似是而非的诺言,更像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自我麻痹。
“萧凤卿,我有个问题一直都弄不明白。”晏凌突然侧身看向萧凤卿,烟花在她头顶一朵朵砰然炸开,无数流影划过天际落在她身后的漱玉河,她的脸庞被白光环绕,看不清神情。
萧凤卿的面色倏然一紧。
晏凌却轻轻笑了笑,半真半假地安抚道:“别担心,我不是要问那天在小厨房问的事,反正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实话。”
说完,晏凌幽幽叹了口气:“你我之间有太多谎言了,我不想再听见你撒谎,也不想再逼你说谎,那等于为难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