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那双眼有着蛇一般的竖瞳,透着几分冷意:最近不太平,你凡事小心点儿。
  梅梵瑙遇到的怪事多了去了,倒也没将老柳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他现在过的日子虽然清贫了些,但好歹安稳。
  当天下午,外卖员小吴就一把抓住了在街头瞎看的梅梵瑙,面有菜色地央求道:哥哥哥!我吃坏了想上厕所,这单就要来不及送了!你帮帮我!我回头请你喝奶茶!
  身怀十八般兼职的梅梵瑙当然可以去跑腿,但是
  我这不行啊,我帮老爷子看店呢!
  你不行,我岂不是更不行了!小吴已经憋得快要扭成麻花了,括约肌正在承受人类极限,他管不得那么多,飞快地将兔耳朵戴在了那人脑袋上,小电驴车钥匙一塞,哥,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老柳给我算过卦,说我家三代以内必定有个黄袍加身的,等我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我肯定忘不了你今天的恩情说着,小吴将外卖员的外套往人身上一披。
  梅梵瑙:我信你个鬼!
  十分钟后,S大门口。
  黄袍加身的小梅骑着电动车,嗖一声飞进了大门。
  我看一眼,我要送的是A座教学楼是吧?正好到了!梅梵瑙单手扒拉了一下手机,车子刚停在教学楼门口,便皱起了眉头来。
  阴阳眼能够感知危险,这教学楼乍一看,竟然阴气缭绕,冷森森的。
  梅梵瑙顾不得其他,拎着奶茶就往里冲,咕哝道:奇怪,这教学楼人来人往的,气运怎么那么低啊
  第2章
  梅梵瑙根据订单地址,来到了教学楼一层最里间,他先是敲了敲门,探头喊道:同学!奶茶到了!同
  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分明是个大热天,连空调都没有的教室应当是闷热的,但此一时却莫名显得鬼气森森,令人不由自主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没走错呀,人去哪了?梅梵瑙嘀嘀咕咕,又看了几眼订单,随后拨出了一个号码,手机里却一遍又一遍传来忙音,嘟嘟嘟
  都快超时了。说着,他又耐着性子拨了一遍。
  嘟嘟嘟还是接不通。
  耐心正不断地被消磨,他原地转了转,也不知怎么,手机里的忙音格外清晰,甚至显得有些刺耳了。
  这时候,梅梵瑙才惊觉,哪里是这教室空荡荡的?
  明明这A座教学楼就是个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周六都回家了?嘶
  梅梵瑙还穿着外卖员的外套呢,胳膊上却是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他茫然地拎着奶茶在走廊里踱着步,清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这座教学楼反倒被衬托得愈发死寂了。
  再这样我可要走了,手机也打不通。我我可害怕孤零零的啊小梅有点毛毛的,正犹豫着走是不走,便听见身侧的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阵激烈的干呕声。
  这声音实在是太凶残,仿佛那呕吐的人就要嚎啕大哭了似的。
  卧槽梅梵瑙咽了咽口水,竟也让这声音给感染得有些犯恶心了,胃部传来了一股子不适。
  呕!!咳咳呕
  那人应当已经吐不出来了,但这排山倒海的架势丝毫止不住,五脏六腑都要顺着食管往外蹿了似的,着实让人心惊胆寒。
  里面没事吧?同学?说个话!梅梵瑙有些吓到了,提步要进去,但发现是女卫生间便立马止步了,背着身子在门口叫道,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同学你还能走出来吗?
  听见他一声接一声的呼喊,里面的呕吐声渐渐停歇了下来,仿佛是强行忍住的。
  紧跟着,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
  我没事。一道嘶哑的不成样子的女声在背后传来,谢谢你。
  梅梵瑙转了身,又吓了一跳,只见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脸色苍白得吓人,分明是个清纯可爱的长相,可由于猛烈的呕吐,这姑娘硬生生被消磨得像只厉鬼,眼下泛着乌青,圆润的面颊也微微凹陷了下去。
  连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憔悴的面色了。
  不等他从短暂的惊愕回神,那圆脸姑娘已经开了口:这个是我的吧?我叫方媛媛。
  她指了指梅梵瑙手上提溜着的奶茶,目光中透露着对食物的渴望与贪婪。
  好似一只目露绿光、饥肠辘辘的野狼。
  梅梵瑙确认了手机尾号,将东西递了出去,谁知方媛媛刚接过来,便当着他的面儿,心急火燎的将吸管啪的一插,两腮凹陷,猛嘬了一大口,随后餍足地眯起了双眼,灵魂都经受了洗礼一般。
  呼她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往教室走去。
  几步路的功夫,大杯奶茶消灭了小半杯。
  这么好喝啊?
  梅梵瑙挠挠头,望着那人的背影,小声说:这姑娘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小圆脸,大眼睛,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一阵阵阴郁的黑气缭绕在方媛媛周身,几乎就要将她淹没了。
  头上和肩头各自有三点火焰,此刻只剩下了三簇小火苗,也不知这熊孩子倒了什么霉。
  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征兆,代表着一个人的气运低迷,这个时候,非常容易招惹邪祟上身,或是让不好的东西纠缠。
  梅梵瑙到底放心不下,而且越看她越觉着眼熟,便狗狗祟祟挪到了她那间教室的门口。
  脑袋瓜一歪,便瞧见了方媛媛。
  她所在的那个座位上,摆着一个iPad,里面正放着引人发笑的综艺节目,声音响亮又夸张。
  当然,更加令梅梵瑙目瞪口呆的是,她面前摆着杂七杂八无数食物,炸得酥脆的炸鸡,泛着气泡的冰镇可乐,汉堡薯条,焗饭叉烧应有尽有。
  梅梵瑙心说:这姑娘五行欠饱、八字缺饿?
  再一看,方媛媛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吃得喷香,却面无表情,即便面前摆着综艺与美食,都无法激起半点的情绪了似的,只是在机械进食。
  梅梵瑙一时看傻了眼,明明她五分钟前才吐过,看上去毫无食欲,形容憔悴的,这又是哪一出
  你看够了吗?方媛媛猛地转了头,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梅梵瑙一激灵,兔耳朵抖了三抖:你怎么看见我的?!
  看着他头顶明晃晃的兔耳朵,方媛媛陷入了沉默,她强行噎下了一大口汉堡,起身噔噔噔走了过来,一把将梅梵瑙推开,恶声道:你看什么啊!我吃得多又能怎么样?谁规定人不能吃得多了?谁规定女孩子不能吃得多了?
  梅梵瑙让她喊得一愣一愣的:我又没
  我只是饿了而已,我只是想吃点东西而已,又没碍你的事!你们干什么要那么苛刻!方媛媛越吼,声音越抖,最后眼眶都红了,砰地关上了门,走开!
  梅梵瑙险些让门拍到脸:
  我就是看你像个倒霉蛋而已!他心底有些冒火星子,愤愤出了教学楼,我也真是,多管闲事,就算我告诉她她要走霉运,估计这小丫头片子还要骂我呢
  前面走道上路过了两个女孩子,正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哎我跟你说,上次我在宿舍厕所,听见有人催吐啦!吐得稀里哗啦的可惨了!
  催吐干嘛呀,多遭罪呀!我最害怕吐了!
  还能干嘛?估计是害怕自己太胖了不好看呗!大家都挺在乎自己外貌的,没办法呀~
  梅梵瑙骑着小电驴路过,听得匪夷所思,连连摇头,心说:真是疯球了
  连动物都是雄性为了吸引雌性,才主动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提高魅力,现在的小女孩儿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焦虑、那么痛苦呢?狗屁审美对小姑娘们真不公平幸好老子注重维持形象,没自甘堕落。
  啧啧,要是非要把美貌这个词具体化,那么应该就是我梅梵瑙的这张脸了,哈!
  思及至此,小梅臭屁的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打算端详一下自己的帅脸,谁知道镜子里照到的一幕,将他惊得车头都歪了,当场便摔了出去。
  耳边的尖叫炸响了起来:有人跳楼了!!
  操!
  他猛地回头看去,便见不远处的教学楼上,一道身影极速坠下,跳楼的人离他很远,可脑袋摔成个稀碎的大西瓜时,却硬生生横在了他面前,蜿蜒的血迹几乎要染到了他的衣角。
  狰狞的表情,暴突的双目,扭曲的骨骼
  这死状,几乎能将一个正常人活活吓疯了。
  方方媛媛?梅梵瑙目眦欲裂,控制不住地哆嗦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
  她死了
  她就这样突兀的死在了他面前,多荒唐!
  小哥,你没事吧?
  梅梵瑙仍震惊于眼前的惨状,直到周围的询问声越来越大:怎么摔了呀,是不是太累了?嗐,我说外卖员也太不容易了吧。
  他这才回神,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张张带着关切的年轻面庞,根本没有方才惊悚的一幕
  一切都是幻象而已,什么都没发生。
  谢谢你们啊我没事,真没事!
  梅梵瑙和一干学生道了谢,等人散了,便飞奔到了方媛媛所在的那间教室,不由分说地将一串桃核手链塞给了这小饭桶,飞快道:同学,我其实是个算命的,你最近要倒霉,不管你信不信,这东西最好戴在身上,我做到这一步仁至义尽,良心过得去了,我走了哈!
  方媛媛握那手串,一头雾水:神经病吧
  这下子,梅梵瑙可算不再惴惴不安了,他拖着隐隐作痛的腿,快活的将小电驴骑回了闹市区。
  我这辈子是真善良,这么能积德,说不定黑白无常还能对我网开一话音未落,就让迎风吹来的宣传单糊了一脸,什么玩意!
  缘来菜馆?拿下来一扫,他潇洒一挥,一看我就去不起,眼不见心不烦,拜拜了您!
  当天夜里十一点多,梅梵瑙给寿衣铺落了锁。
  下班喽。他嘬了一口小吴作为答谢送给他的奶茶,而后哼哼唧唧说,这玩意好像是还不错嗯?
  街边有一家中式风格的三层餐馆,这时候还灯火通明,里面更是人声鼎沸,也不知在搞什么活动,乌泱泱一大堆人。
  哟,这不就是我今天传单上的那个餐馆吗?
  梅梵瑙抬起头,扫了几眼缘来菜馆这个大招牌,眼珠子忽然针刺似的疼了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晦气晦气
  原本今晚下班就晚,谁成想回家的路途比想象中还波折。
  梅梵瑙刚走到一个路灯昏暗的小路上时,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一把拽住了他,表情痛苦地说:小兄弟,你帮帮我,我快生了我快生了!
  是吗!?生孩子可是大事!您别急!他惊慌失措,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在推拒,别急啊
  孕妇仍不住的往他身上靠,死死拽着他不松开。
  小伙子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太疼了,我受不住了啊!
  狗东西。
  梅梵瑙眼底漫上了几分嘲讽,冷笑说:带着个死胎拦我的路,我看你也要受不住。
  第3章
  那孕妇面色苍白,看上去非常虚弱,可是当她瞧见梅梵瑙那张陡然阴沉下来的脸时,却诡异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是吗?她淡淡说,看出来我是死人啦。
  痛苦的求助声荡然无存,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冷笑。
  梅梵瑙嗤了一声,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毕竟我也是差点加入妇联的男同志,像你这种装模作样肚子里不知道塞什么的货色,我还是分得清的。
  一般人早就吓疯了,你可真是不错,嘻嘻嘻
  女人身下缓缓渗出了一道古怪的黑影来,好似一个幼小的胎儿形状,连着脐带,缓缓向梅梵瑙爬了过去:你今天走不掉了,留下吧。
  看见个泼妇有什么好疯的,他坚定说,我相信科学,你少给我搞歪门邪道。
  女人脚下的那团黑影逐渐凝成实体,竟是个浑身青白的婴儿。
  那死胎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浑身瘦小干枯、灰突突的,完全就是个扭曲的怪物,他攀上了梅梵瑙的腿,动作灵活得可怕。
  乍然见到这样的怪物,饶是梅梵瑙,也激灵了一下:糙!
  想要抬腿甩开,这才惊觉自己竟然魇住了,意识清醒得要命,身子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识相的,赶紧滚,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他抬了眸,阴恻恻看向对面,前一秒还坚定科学的小梅咬牙道,当心把你收坛子里。
  妈妈,我饿好饿
  那死胎竟然会说话,而且声音同成年人别无二致,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意和怨念:吃饭了我要吃饭了
  梅梵瑙用力挣了几下,身体还是硬邦邦的,根本没机会甩掉腿上的鬼东西。
  他有些燥得慌,阴着脸道:黑吃黑啊?大姐,真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