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师父,张涛现在在干嘛呢?这已经是徐伊月三天内第五次跑来找他了,她脸上的淤青逐渐消褪,眼睛却仍有青紫的肿块,好奇地问道,你说帮我惩罚他,我能看看他是怎么被罚的吗?
  梅梵瑙嘿嘿一笑:行啊,你可别吓到了。
  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摆到了桌上,徐伊月一看便汗毛倒竖:这不是骨灰盒吗!他他死了?
  梅梵瑙连忙摆手,打开了盒子盖:缘主切莫乱讲
  请看!
  小小的黑盒子里,乍一看,只有一团化学反应一般的黑气在不断旋转缭绕,但徐伊月越看越是忍不住惊疑不定地瞪圆了双眼,这盒子里的景象竟然千变万化,宛如有一个微小无比的世界,里面有着一切的秩序。
  尤其是,她定睛看了不过三秒钟,便仿佛看了一场沉浸式的电影,颇有身临其境之感。
  产房外,张涛的妻子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儿,盯着半晌也没人出来的门,百无聊赖,干脆就坐在椅子上掏出了手机,开始打起了游戏。
  她在用手机游戏消遣时间的同时,张涛可谓是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医生,我真的不行了
  他的哭声已经嘶哑不堪,止疼泵的药劲儿早已经过了,生产之痛犹如剜心剔骨,十级剧痛令他浑身是汗,大小便失禁在床上,整个人都仿佛在颠颠倒倒。
  医生面无表情,仍在麻木地进行着手术:再用劲儿!
  张涛死死攥着床单,即便是使出了全身力气,依旧让剧痛和无法生出来的孩子折磨得半死不活。
  他脸色白得瘆人,凄厉地哭嚎了起来:我不生了!疼死我了!我不生了呜呜啊!!让我回家,快让我回家啊!!
  你少哭两声,少消耗点力气。助产医生不耐烦了,这种话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手术室里,医生们的声音冰冷无情,全然没有张涛预想中的不断安慰。
  你得加把劲儿,实在不行可就要顺转剖了。
  疼痛无休无止,折腾了他一天一夜,直到张涛恨不能一头撞死在产床上的时候,他的妻子在外打了个麻将还和姐妹们吃了个饭,他才耗尽了全身的气血,生出来了一个八斤的掌上明珠。
  总算,总算生出来了张涛已经疼得麻木了,眼泪毫无声息的往下掉,我这辈子不会再生孩子了,我本来我本来也不应该生孩子的,我是个男人。
  男人不生谁生?你还想让你老婆家断香火啊?护士抱着孩子。
  张涛想起了那么一句话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如今他也体会到了生孩子撕心裂肺的感觉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生孩子,宁愿直接孤独终老养两条小狗。
  胎盘还没生出来,别放松。医生又忙碌了起来。
  张涛脸色一白:胎胎盘?
  医生早已经见惯了这场景,毫无音调地下令道:按压产妇的肚子,把胎盘挤出来。
  张涛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力气能尖叫,第一次知道尖叫到头晕目眩脱离人世是怎样的感觉
  推出产房时,只有张涛的父母一下子扑过来看儿子。
  心急如焚的父亲早已哭得泪眼婆娑了,看着床榻上苍白如纸的孩子,他落泪了:我的儿子啊
  妻子一家并未过来看他,而是一窝蜂冲上前去,欢天喜地的庆祝自家生了女孩儿。
  妻子看着孩子喜欢得不行:争气!争气!是个女孩,咱家没断后!
  随后,她飞快发了个朋友圈
  感谢我女儿。配图是小婴儿刚出生的照片。
  九死一生后,就得到这样的待遇,张涛并不知道她感谢她女儿个什么劲儿,忍不住绝望地哭了起来。
  徐伊月见到另一世界的景象,死命捂住自己的嘴边才没有尖叫出来,也不知她是让生产过程吓到,还是让张涛的惨状吓到。
  梅梵瑙是个疯癫起来什么事都敢做的主儿,也摸不准对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惩罚。
  嗯,还是梅先生下手够狠。卜星不知何时出现,对着骨灰盒里的景象如是评价。
  梅梵瑙敛去了眼底的得色,哼哼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让他体验了一下徐女士这辈子可能经历的事情,让他闲着没事说风凉话。你说是吧?他看向了徐伊月。
  徐伊月百感交集,捂着嘴巴无声地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梅的共情能力max!
  第28章
  这边徐伊月情绪失控, 兀自哽咽到失语,卜星和梅梵瑙黏黏糊糊的视线立马便错开了。
  小梅抽了张纸递给对方,目光里的同情暗暗涌动:大可不必为他难过。
  对方泣不成声: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会这样的
  小梅挑了挑眉, 暗想, 可别因为心疼老公把我给揍了吧
  这惩罚严重了吗?还没让张涛见鬼呢!
  一开始,梅梵瑙担心徐伊月看见张涛在骨灰盒里受煎熬的景象心软,而请求他撤回术法,才对于她三番五次的看一眼请求, 明确表示拒绝。
  但已经小七天过去了, 咒术也差不多该消失了, 即便是看几眼都无所谓。
  徐伊月强行克制着激动的情绪,红着一双眼, 很是迷茫的喃喃道:我
  卜星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或是恻隐、或是愤慨的话。
  可是那女人嘴唇哆嗦了老半天, 只说了一句:我和他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呀。
  卜星愣住了。
  他对感情的反应一向稍显迟钝, 这会儿也分不清这句意味深长的话究竟隐含什么未能说出口的心事。
  梅梵瑙轻轻叹息了一声, 忍了忍, 才缓声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和他在一起很久,久到认为他也成为了你人生的一部分,即便他犯了很多错误,触犯了你很多原则,但是由于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一次次自欺欺人, 告诉自己他会改变的, 对吗?
  徐伊月双拳紧攥,浑身都泛着凉意,细细地颤抖了起来。
  纵然婚后满地鸡毛, 你依然是对他有感情的,因为你其实舍不下这么多年来的陪伴,就算痛苦,你还是隐忍了许久。梅梵瑙一一分析,眼神晦暗了一瞬,道,当局者迷,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我知道这种无法舍弃一个人的感觉。
  这些天卜星借着查看徐伊月事情进展,闲着没事便往梅梵瑙这小店里钻。
  此一时突然听见梅梵瑙清清朗朗的嗓音里,泛着一丝微妙的情感,他这才恍然想起,先前梅梵瑙说了
  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卜星一向自信,这些天还反复对镜观摩自己的样貌,甚至还暗暗想了想自己的资产,哪怕带着梅梵瑙立刻私奔,都够他潇洒好几辈子了。
  可是百密一疏,他怎么偏偏忘了这一点了
  隐秘酸涩的情愫一下子漫上了卜星的心头,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不轻不重地拿捏着他酸痛的心脏。
  这种感觉甩不掉,也摸不着,尤其是眼看爱慕之人就在眼前,却明知他的心已经塞进了另一个人,卜星更是难受了起来。
  徐伊月的表情已经动摇无比,说她不心疼相处多年的张涛,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在张涛惩罚结束后,会不会动摇一开始坚决离婚的心意。
  我知道这世上只有感情是最难放下的,收了你的钱财,我替你办事,但接下来如何,已经不在我业务范围内了
  梅梵瑙声调轻缓,他循循善诱,尤其是那天生有些笑意的清澈眼眸,仿佛自带疗愈的力量,令情绪崩溃的徐伊月渐渐冷静了下来:你自己来决定吧。
  小梅师父,他在里面待了多久?徐伊月问道。
  梅梵瑙嘶了一声,思索片刻,道:小半辈子吧,但是一切都经历得很快,我没办法把术法维持那么久,只能一段一段的惩罚他。
  到底是夫妻一场,徐伊月得知那人受苦甚多,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儿。
  梅梵瑙看她那犹犹豫豫的表情,真的害怕这位姐姐一时心软,为了维护老公而揍自己一顿,怀着担忧,他小心翼翼撩起眼皮看她,说:我还没放鬼出来吓唬他呢,就是让他经历了一下你自小可能经历的痛苦。
  眼眶通红的徐伊月呆呆望着他。
  她一开始也觉得梅梵瑙这惩罚重了些,但经他一说,才惊觉这些月.经羞辱、婚前彩礼、房贷车贷、生子之痛以及产后抑郁,也都是她一一需要经历的,更是许许多多女性可能经历的,此时徐伊月才恍然,原来
  这对张涛来说,已经算是惩罚了吗?
  那往后可能会面对这些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卜星这时开了口:对梅先生来说,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你可不要胡乱心疼,别忘了你身上的伤还有这些年的煎熬。
  梅梵瑙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卜星,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摆摆手,低调,低调。
  往常他仅仅是帮人驱邪算卦,同卜星平时做的其实是差不多的。
  徐伊月在他这里,算是一个特例了,梅梵瑙也是熬夜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一个足够惩罚张涛的办法,即便这几天为了维持阵法而消耗心神,阴阳眼时常人鬼不分,但他也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了很久。
  屋中三人各怀心事,卜星还现在吃干醋的事情里不得解脱,他们呆呆地一齐看向了骨灰盒。
  骨灰盒依旧敞开着,里面依旧上演着很常见的戏码。
  产后的张涛因为家里不给请月嫂,也并没有入住月子中心,营养有些跟不上,脸色一直都有些难看,身材也臃肿不堪,妊娠纹牢牢扒在了他的肚皮上,讽刺地代表着什么荣誉勋章。
  夜里,妻子鼾声如雷,孩子哭得小脸涨红也叫不醒她,身心俱疲的张涛只得无奈起身照顾。
  小孩稍微大了一些后,家长里短的纷争也一样不少的跟了上来,气得张涛时常暗自垂泪:我命怎么这么苦
  你命苦?妻子十分不解,尖声骂他,你就庆幸我家没有地吧,不然你还得下地干活呢!一天矫情死了,做点家务能累死你?哭哭哭的,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一个月给你五百块钱让你在家享福你都不干,哪有你这么蠢的男人?全职丈夫不好吗?不知足!
  张涛几乎气得上不来气:五百块钱?家里水电费、日用品还有买菜钱哪一样不是钱?宝宝也要奶粉和纸尿裤,你也好意思说这是在享福?我看我就是你的保姆!
  嘶嘶的火焰燃烧声响了起来。
  到时间了。
  托腮看戏的梅梵瑙扫了一眼骨灰盒,端了起来,底部死死贴着的一张符咒燃烧成了细细密密的黑灰,随着门外传来的一阵小风,彻底散了。
  小梅师父,这徐伊月满脸泪痕。
  梅梵瑙抬了抬下巴,一指门口。
  徐伊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看见门口站着呆若木鸡的张涛,他从另一个世界受刑回来了。
  张涛望着这家诡异的寿衣铺,望着屋中俊美无俦的两个青年,其中一个甚至还是他的顶头上司,颤抖不已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徐伊月的身上。
  这一刻,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个光怪陆离,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果然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而已!
  眼眶飞快红了起来,浑身哆嗦的张涛失声叫了一声:老婆。才颓然抱头蹲了下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老婆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我!他哽咽得说不下去,我从来来没有这么憋屈过!呜呜
  徐伊月身子僵了僵,同样也是红着眼的。
  张涛忽地要上前抱住她,可是被恶劣民俗坑害的徐伊月心有余悸,向旁边躲了一下。
  怀里落空,张涛愣了一会儿,很快便将愤怒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梅梵瑙。
  他指着梅梵瑙,恍然大悟:你!肯定是你!
  我?梅梵瑙指了指自己,一脸无辜,我什么?
  张涛环视了一下整间小店,看见那些花红柳绿的寿衣和丧葬用品,顿时毛骨悚然,火气更大了起来:我他妈这几天跟中邪了似的,是不是你害的!好你个小白脸,之前在咖啡店我不就和你有点过节吗?你就这么害我,还勾引我老婆是不是!
  本就浑身不爽的卜星霍地站起,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再说一次?
  张涛一时吓傻,全然忘记和他上司打招呼了,哆嗦了一下才壮着胆说:卜总!卜总你在这真是太好了!
  他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太正常!张涛身高不高,一把拉住卜星的时候差不多才贴到对方的肩膀,他言之凿凿,对外貌甚佳的梅梵瑙无比鄙视,你看他长得就不太正常,正常人哪有长得像他这样的!他肯定是个什么搞邪.教的,在这里迷惑你和我老婆!
  梅梵瑙揽镜自照了一下,浑不在意地叹息,难道是我想长得这么好看吗?以后都不许再说我是帅哥了!
  他愤愤道:现在好,还有人说我不像正常人,这不就是变着法说我有神仙颜值么?好气!
  这理解能力max!
  张涛:
  卜星略显嫌恶地抽出了那条胳膊来,后撤了一步:你的意思是,说我卜氏玄门也是邪.教了?这位是梅先生,再敢胡说,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张涛忘记卜家也是搞这些的了,慌忙摇头:不不不!卜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