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的。面对暴力,他只能涨红着脸去回答男人无聊低俗的问题。
  我就说,是人都得撒尿。男人似乎很满意他顺从的表现,语气得意洋洋。
  这半年我赚了整整十枚银币,卖出去了十副盔甲。我的名气已经在都城打响了,有人专门捧着前跑到我这我定制盔甲,那个人男爵家的马夫又是给我送烟,又是给我送酒,还说他就看重我做的盔甲,以后要将我介绍给他的主子认识。
  男人一边卷着袖子嗅着最廉价的烟草,一边显摆自己制作的盔甲在都城有多么得受欢迎。
  被人恭维一句就能说明自己的盔甲好吗?对方可能只是想以便宜些的价格买到东西而已。
  况且男爵的马夫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帕克的内心十分不屑。
  他的养父是一位自以为是的盔甲工匠,当初想要收养男孩也是想找人继承这门手艺。
  犹豫帕克天生瘦弱,身材矮小,男人便像养猪一样,硬喂了他几年粮食。
  结果发现收养帕克是一笔赔本买卖,就算每顿吃饱,十岁的帕克依旧连锤子都抡不了几下。
  于是,男人就彻底发怒了。
  因为家里已经没钱再买一个男孩子了,而像帕克这个年纪又没什么体力的孩子也同样不值什么钱。
  所以从那天起,帕克失去了价值,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随时被挨骂出气的日子。
  你在学院里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可能是一个自说自话地吹牛没有意思了,男人开始向他搭话。
  没有帕克隐藏着心里的厌恶回答。
  也是,你没招惹别人的胆子。从小就是个不合群的怪胎,赤着脚邋里邋遢。我问过你的那些朋友们,他们说你不仅孤僻,还是个人爱哭鬼。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帕克忍不住反驳。
  他们怎么不是你的朋友,除了他们愿意和你说话,和你闹着玩,村子里还有其他人愿意搭理你吗?男人哼了哼鼻子。
  说话?闹着玩?
  帕克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原来这么些年在男人眼中,那些曾经欺凌他的人竟然是「他的朋友们」。
  灰墙的大门被沉重的铁链缓慢地拉起,即使有士兵在高喊「注意秩序」,那些想要离开都城的人们还是一个贴着一个拼尽全力向前拥挤着。
  灰墙的正面有三处大门,中间最大的通道是给军队通行的,左侧铺着红地毯的是给贵族车辆通行的,而剩下的一个就是给他们这样的普通平民排队通过的。
  真是受罪,人这么多,都怪你出来得这么晚!男人骂骂咧咧,只会拖后腿!
  随他骂吧,随他骂吧,帕克想。他和男人不一样。再等三年,等他从最好的魔法学院毕业,他这辈子有的是机会坐着高调的马车昂首挺胸地从最左边的通道离开的。
  没错,他会魔法,他有才能。
  他和身边这些脑子里装满棉花的芸芸众生绝对不一样。
  他相信自己会过上所梦寐以求的上等生活。
  渴死了,赶紧把水囊给我!大约花了半个小时,他们才从人群里艰难地通过灰墙的大门。
  一出来男人就一屁股坐在满是砂砾的地上,使唤他做这做那。
  真是慢得和乌龟一样,能有什么用?你这种人就算上了那个什么学院,估计很快也会被赶出来的吧。别说朋友了,估计比在村子里更糟人嫌弃
  我有朋友。帕克心里憋着一股气。
  哈?怎么可能?谁愿意和你做朋友?
  他不嫌弃我,我们经常见面。帕克手微微捏紧。
  哈?你朋友的脑子是摔坏了吗?还是说他和你一样是个没用的怪胎
  仿佛胸膛被点燃了一把火,帕克瞪着两只眼睛,十根手指死死掐在自己的肉里。
  你朋友脑子摔坏了,和你一样没用的怪胎自己愚蠢粗俗得和地上的蛆虫一样,还敢随意评判他偶像的价值,真是无知透顶了!
  你懂什么?!帕克颤抖地低吼。
  你说什么?男人似乎被他的反应震惊。
  你懂什么?你懂得什么叫魔法元素守恒吗?你知道你屁股下的这块土地经历过多少年的时光吗?
  你不知道,你只有最原始、最笨拙的力量,而你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不过,认识一个男爵的马夫你就可以当作谈资吹牛卖弄一整条路你知道吗?
  我每天在那个学院都和什么人一起学习生活吗?你能想象吗?
  我前天晚上参加一位子爵的宴会,还亲眼见到了帝国的皇子殿下吗?!
  你能理解吗?我这一学期的成绩排在总榜第三,赢过了多少贵族继承人,他们中间随便选一个人都比你口中的男爵马夫尊贵一万倍!帕克像一只心脏溢满毒汁的厉鬼。
  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只会打桩、裁札、穿孔、磨甲片!你没有魔法天赋。
  甚至连魔法都没见过,你狭隘的眼界注定无法与我广阔的前程相比。我们不一样,而你凭什么看不起比我还优秀的人?
  这是帕克头一次盯着养父的眼睛看,因为被点燃的怒火他克服了童年的阴影,并且如愿以偿地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窥探真实后的茫然失措。
  他心里爽快多了。
  智者说过,人,会因为未知感到不安,也会因为了解而畏惧。
  而男人接下来的反应比帕克想象地还要可笑。
  你见过皇子殿下?真的吗?没有动手打他,也没有咒骂他,男人只是用木然呆滞的表情向他发问。
  见过。我的朋友甚至还和他说过话,他们关系很好。帕克冷笑。
  你的朋友和皇子是朋友,那你和皇子也是朋友。男人张大了嘴,神情夸张,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我的儿子你有这样的本事?
  「儿子」这个称呼让帕克一愣,这还是男人头一次口头承认他的身份。
  真是越粗鄙的人越现实,仅仅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男人对他的态度就肉眼可见的转变了。
  你不会是糊弄我的吧,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有问过我吗?帕克大着胆子呛声,男人挠了头难得闭嘴不说话了。
  忽然周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帕克愣了愣抬起头,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飞禽的叫声,似乎是从空中发出来的。
  有一股深绿色的烟从石屋后方直直地飘起,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光明神!天上有火在飞!
  地动山摇的咆哮声响起,不是从一个方向发出,而是像藏在四周的野兽同时嘶吼!天空中无数的火团在飞,那些是无数被点燃的箭羽。
  是敌袭!是敌袭!有人扯着嗓子嘶哑地高喊,亚兽人打过来了!
  亚兽人打过来了?怎么可能?帕克摁着自己的头皮,喃喃说,这里是都城啊!
  而等他低头,收回目光的瞬间,有什么溅到了他的脖子和脸上。
  他的养父依旧摆着蠢货的表情站在他的身边,只不过脑袋像块橡木板被一根箭支贯穿了。
  救救我男人伸着双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帕克的脑中一片空白,中箭后男人没有马上死掉,而是挣扎地在试图向他呼救。
  这是干什么啊帕克后退一步,铺天盖地的恐惧在刹那间吞噬了他。
  这是在灰墙边上,圣维亚都城的附近,怎么会飞出一根箭直接将人射死?
  高温的火焰爆炸开来,火光印出了帕克的惨白的脸,人群像迷了路的蝼蚁到处乱窜,帕克扭过头,他发现原本敞开着灰墙大门正在缓缓下降。
  等等,等等啊,让我进去啊!我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帕克满脸惊恐地望走来的方向尖叫,在轰然声之中,庄严沉重的圣维亚之门在他眼前紧紧闭合。
  他们被抛弃了。
  发起进攻!击杀亚兽人的反叛军!在极高的灰墙上有人发出了冰冷的号令。
  帕克一边施展土系魔法包裹住自己,一边拼命地奔向附近可以遮掩的建筑。他眼里皆是恐惧,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会魔法,有才能。
  但他和身边这些逃命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死亡随时会降临在他的头上。
  第11章 灰墙之战03
  一艘不起眼的驳船停在格兰德河的港口边,船身随着水流左右摇摆,宪兵队长没准备停靠多久,他要趁着起雾时离开。
  兰伯特紧随其后,瞧着军部密闭的押送车在他们面前停稳。
  神情颓废阴沉的弗恩殿下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荣耀的卡瑞娜女王命令我等将您送入灰塔。宪兵队长有些敷衍地行了一个礼。
  我不去!我已经将信送给母亲了,上面写得很清楚我是无辜的!
  弗恩的脸上是毫不遮掩的羞怒,伪造金币是亨利大公干得好事,而玛丽夫人自杀根本和我一点关系没有,我是清白的!
  很抱歉,殿下。我想您的信可能没有打动女王陛下。至少我们接到的命令没有变化。
  宪兵队长抬了下手,弗恩皇子就被人半拖半推地送进了驳船。
  你们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要见母亲,这一切都是栽赃陷害,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设下圈套!弗恩因为激动面目通红,大声囔囔着。
  安静些吧,弗恩殿下,你是想将自己被关进灰塔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吗?兰伯特摘下军帽,踏上驳船。
  是你兰伯特!弗恩咬着牙说,呵,我就知道,一定是玛尔斯!他为了夺取继承位用了诡计!
  看来女王陛下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直到如今,您不仅没有半分悔过或者反省,还想将罪过推于他人。
  兰伯特俯视着毫无礼仪可言的弗恩皇子,眼神没有半分温度。
  我说了我没有罪!弗恩低吼着,光明神知道我是无辜的!
  光明神怕是帮不上您,如果您是无罪的,那您就不会坐上这搜船,随水流而下,通过罪孽之门,狼狈地前往灰塔。兰伯特冷冷地说。
  我没有罪孽!所以我拒绝上岸!
  很可惜殿下,您没有拒绝王命的权利。兰伯特冷冷说完,就直接转身无视了弗恩的大声抗议,走出了船篷。
  弗恩殿下,还真是有精神。宪兵队长嘴里吸着烟草,在外面都能听见他的叫声。
  在灰塔关几年就好了,他还没接受自己出局的事实。兰伯特抬手,婉拒了宪兵队长递来的卷来,谢谢,相比烟草,我还是更喜欢喝酒。
  真是巧,我也喜欢喝酒。宪兵队长笑了笑,等将这位殿下送进去,我们去酒馆怎么样?
  我不会拒绝喝酒的邀约。兰伯特的神情没有很轻松,但现在你还是让人先警戒下周围,确保任务完成比较好。
  宪兵队长耸耸肩,似乎对兰伯特的话不以为意。
  放轻松些,朋友。这里是都城,女王陛下的脚边,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谁敢对宪兵竖起武器,谁就是圣维亚的叛徒!
  我不觉得他们会轻易放弃。兰伯特皱了皱眉,临走前玛尔斯的特意提醒让他感觉到情况没有宪兵队长想象得那么简单。
  如今,因为亨利大公与弗恩皇子被女王重罚的事,根深蒂固的世家贵族们在与帝国利益的博弈中只能选择一退再退。
  但用玛尔斯殿下的话来说狐狸可以一时吃亏,但不会愿意永远吃亏。
  如果弗恩失去继承位,他们将无法轻易从帝国法律的漏洞里捞到油水,很难再过上现在这种浮华奢侈的日子了。
  贪婪的灵魂到死都不会放下财富。兰伯特也不觉得那些老家伙们会乖乖听话舍下叼在嘴里的肥肉。
  你的神情也严肃过头了吧。宪兵队长拍着兰伯特肩膀。
  有些不对劲。兰伯特紧皱着眉头。
  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看我们很快就要到岸了。
  这是我们事先预定的上岸点吗?兰伯特环望了下周围。
  不知道,雾太浓了。宪兵队长说,没事,反正灰塔就在这附近。
  他指着岸边,随后又举起手臂挥了挥,喏,你瞧灰塔的守卫人员已经在那等着我们了。
  兰伯特顺着方向望去,朦朦胧胧间他确实瞧见了那些穿着古装制服的灰塔守卫。
  似乎是他多心了。兰伯特想,就像宪兵队长说的,那些人从宪兵手里悄悄抢走弗恩殿下,本质是违逆了陛下的决定,罪行已经等同于反叛。
  所以说,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被逼迫到想要反叛的地步话,那他们完全可以直接
  兰伯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他紧紧盯着岸边排成一列的队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心!是敌人!全都趴下!他大喊。
  砰!砰!
  在驳船距离岸边不到五十码的时候,被点燃的燧石从隐藏在长袍下的枪口里喷射而出。
  兰伯特俯下身子,震惊地望着身边脸被燧石打烂的宪兵队长。
  宪兵队长打招呼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依旧高高的举在空中。
  他们被埋伏了。原本为了维护皇室颜面才选择的浓雾天,反而在此刻成就了敌方奇袭的绝好时机。
  在这样距离极短且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魔法的威胁性根本无法与火枪的杀伤力相比。
  他们的结局注定是全军覆没,因为失了先机而毫无还手之力。
  该死兰伯特咬紧牙关,没有半丝犹豫,直接跳入了冰冷的格兰德河里。
  停下卡列子爵抬起右手,密集的枪炮声立即停止。
  那艘流着血载着七八具尸体的驳船顺着下行的水流,轻轻撞在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