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是个老和尚。
胡须也很长，被老农踩了几脚，几乎看不出他的模样来，若非那日月光也如今日一般亮堂，沈晨看清了他头上的结疤，指不定能不能认出他来。
“咳咳！仙师说笑了！”
沈晨示意老农给丫的灌了两口水，老农趁机一口水喷在法明的脸上，又伸出指甲缝里同样被泥土糊死了的手掌胡乱抹了几下，好歹显出了他的模样。
“贫僧不过有事而来，怎料仙师侍卫太……”
“嗯？”老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法明登时如被响尾蛇盯上一般，打了个寒颤，转头一转，笑道：“太艺高人胆大，眼神儿也好，大黑夜里还能看到贫僧，真是不凡，真是不凡。”
“呸！”
老农吐了他一泡口水。
沈晨乐了，“照你这么说，我到你的寺庙去，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就跑到你的寝室里，也是可以的？”
“嘿嘿！仙师大驾光临实乃贫僧荣幸之至，自是可以的。”
跟无耻的人讲话就是累，因为他们可以用他们不同常人的脑回路打消你所有的道德准则，然后再用他们的道德准则打败你。
法明这个老和尚明显就是带着恶意来的，老农手上一抖，一大堆瓶瓶罐罐被扔到脚下。
“这是什么？”
沈晨好奇地捡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上面写着鹤顶红三个大字。
对着三个字沈晨并不陌生。
后世影视剧和武侠小说里出现的次数太多了，想不记住都难。
“呦！好东西啊！”
老农瞥眼看了一下，眼前一亮，“这玩意儿乃是采自仙鹤头顶的那一小撮红肉，辅料极为难寻，火候也极难掌握，除了寥寥几个用毒高手以外，别人即便学会了手法也练不出来。”
沈晨见他喜欢，直接把陶罐递给他。
老农放到鼻尖嗅了嗅，塞子都没打开，激动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去，摇摇头，“可惜火候还是差了一点，毒性没到最大，但放在菜里毒死一二十号人不是问题。”
法明嘿嘿笑道：“原来是行家，是贫僧班门弄斧了，不好意思，献丑献丑。”
沈晨啧啧称奇，一脚踹在法明脸上，正巧踹到法明的鼻子，跐溜一声，吱出一条血线来。
“小心！”
老农一把将沈晨拉到身后，又上前一步，将血线挡在自己身上。
“没事儿吧？”
沈晨急忙问道。
老农不好看的酒糟鼻耸动两下，又笑了，这次离得近，沈晨看到了他满嘴的大黄牙。
“嚯嚯，九尘丸？没想到你这个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心肠挺黑。”
沈晨问道：“毒性大吗？”
老农笑着点点头，“很大，堪比天竺的眼镜王蛇之毒，见血封喉，一滴即死。”
“那你……”
沈晨看到老农的衣摆前面多了一片厚厚的毡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来的，剩下的话便咽了下去。
“嘿嘿，防身用的，防身用的。”
法明恬不知耻的模样很有得道高僧的风范，无论外人如何看他，总是一番听不进去的模样。
“防身能放到鼻孔里？怕是早就想到会被人擒到，又会被人殴打，所以才故意装到鼻孔里的吧？”
沈晨忍住了上去再给他一脚的打算，天知道这丫的还在身上什么地方藏了什么毒药。
坐回到位置上，沈晨大怒道：“你个老不死的，给了你们一跳计策，你们确实恩将仇报？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吗？”
法明嘿然道：“仙师说笑了，仙师本就不喜我佛门，故意送我宣传玄奘之册，可天下贪图虚名之人不计其数，能有玄奘归来，便能有万般诸佛降临大唐，仙师不是在帮我，而是搅浑大唐的湖水，让我佛门失去百姓之民心。”
沈晨静静地听着，并不插话。
讲真的，他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不愿意招惹佛门，让他们赶紧从自己身边滚蛋罢了。
但他还是小瞧了人心。
眼见道家飞升成仙，佛门玄奘东归，百姓口中尽是两家偈语，其他的小门小派顿时深感危机，一下子全蹦了出来，趁机捞点油水。
没想到佛门就倒了霉。
前期做的所有宣传并没有多给他们多少帮助，反倒让百姓关注了别的门派，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信徒。
完全就是徒给他人做嫁衣，自然恨死了沈晨。
“呵呵！我要说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你信吗？”
“不信！”
法明摇摇头，“仙师乃是神仙，看一步走三步，告知贫僧玄奘东归之时便暗藏了削弱我佛门的意思，让我佛门平白损失无数香油钱，兵不血刃便达到目的，除了神仙，天底下可没人能有此般心智。”
“我靠！”
沈晨很想告诉他，就你那种脑子，李承乾都分分钟玩死你，更别说他手上还有武媚娘和道心这两个大杀器。
对了，加上还在东归路上的狄仁杰。
就这三个，一兵一卒不带，都能把你们佛门掀个天翻地覆！
“就为这事儿就要杀我？”
沈晨有点不理解，一点钱财而已，天下谁人不知他的点石成金的手段，像高璐那样求个情，难道沈晨真的会无动于衷？
让他们把后院的武僧带出来，表演一套棍法就上千上万的表演费了，何必杀他？
“仙师当真不知？”
“我知道个屁！”
“原来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废话，神仙只是神仙，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哪能事事都知道。”
法明眼珠子一转，“我好想听到了神仙的弱点。”
沈晨一拍额头，“你没救了。”
“仙师可知，现在天下有多少道统要杀你吗？”
“啊？”
沈晨听得一愣，正低头看着九尘丸血线研究的老农也猛地盯住法明。
法明哈哈一笑，“原来仙师真的不知道，哈哈哈哈……”
娘的，这事儿大了！
沈晨冷下了脸，“有话直说。”
“说了能活命？”
“不说也能活。”
“为何？”
“你应该感谢你的佛，他让你有了一个好徒弟。”
法明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仙师成全。”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