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于老才问道,此时他的嗓音已经变得很沙哑,足见其心情之沉重。
这段时间是暑假,所以,于庆山的妻子应该都是在家带孩子的,可小吴却说让他们去接孩子,这里也透着古怪,莫不是儿媳妇受不了刺激倒下了?
这是于老能想到的唯一想法。
小吴被问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躲不了,他原本还犹豫着该不该将所有事情都交待清楚呢,于老就直接发问了,没办法,他只得照实说了。
“您孙女这会儿就在医院,不过,你儿媳妇,她来不了医院了。”
他的话,有让后座上的二老又是一愣,接着,还是于老夫人道。
“小吴,我大儿媳怎么了,为什么来不了医院?”
小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知道不到五分钟他们就能到医院了,所以便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因为昨天庆山同志被送入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所里的人本来想等医院这边出结果之后,再跟您二老及儿媳妇联系,不过您儿媳发现庆山这么晚还没回家,也没有提前打电话回家,所以就将电话打到了所里询问情况,所里值班的工作人员不敢隐瞒,就给她说了实情。
您儿媳连夜驱车赶往医院,不幸的是,中途发生车祸,当场……医生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去了,案发后,大家也不敢半夜惊扰您二老,半夜的时候安排了所里的人员去照顾您的孙女,天亮后就把她带到医院来了。”
小吴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完,随后一边关注着后座二老的情况,一边尽可能地将车子往医院开去。
后座上的于老夫妇简直惊呆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家的情况是,不仅大儿子的生命危在旦夕,就连儿媳妇也已经跟他们天人永隔了!
两人久久说不出话,原本已经备受打击的心神再次受到重创,就算不看后视镜,小吴也能感受到车上浓浓的悲伤气氛,他将车子停在医院的大门口,转头看向后座。
“于老、于老夫人,事已至此,您大儿媳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还请节哀,不过庆山还等着您二位呢,另外,庆山的女儿也还需要您二老照顾呢,请您二老一定要撑住。”
小吴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那都是苍白无力,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安慰劝说。
后座上的二老依旧没有动静,小吴也不敢催促,等着他们慢慢消化这等惊天噩耗。
过来不知道多久,就听于老沙哑着嗓子对自己的老伴儿道。
“庆山妈,咱们下车吧,庆山还在等着我们呢。”
于老妇人语带哽咽地回答道。
“嗯,下车吧,看了儿子和孙女,我们还要去看看儿媳妇呢。”
两人说着,相互搀扶着下了车,小吴把车子停好之后,搀扶着走路明显比出门时蹒跚了不少的两位老金走进了医院的电梯。
电梯一路来到于庆山所在的楼层,一出来,便有派出所的同志过来迎接,二老也看到了被一个女警抱着懵懂无知却有眼睛红红的孙女。
两人一看到孙女,泪意便涌上来了,他们要不是上了年纪,且刚才受了刺激,这会儿还有些力不从心,估计这会儿已经把孙女接过来抱着哄了。
不过,此刻这种想法只能想想而已,两人只得上前跟于悠然说了几句话,就被留守的派出所工作人员带进了医生办公室。
在医生办公室内,主治医生杨教授给他们说明了一下于庆山的情况,大意就是于庆山目前虽然还保留着性命,但也仅仅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可以说已经回天乏术了,随时都有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了没了。
所以,现在医院征求患者家属的意见,是否给他注射强力药剂,这样做可以让昏迷中的患者醒过来,并较为正常进行沟通,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左右。
还需要提前说明的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透支患者所有的生命力,等这药剂的药效一过去,那患者就真正宣告死亡了。
“医生,我家庆山他真的没办法救活了吗?”
在这一刻,于老夫人强忍了一路的泪水再也压制不住,如溃堤之水一般奔涌而出。
于老抓紧老伴儿的手,眼圈也止不住泛红,在这一刻,两人都成了即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老父母。
在场的人都静默着,眼巴巴地看着杨教授,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开玩笑的表情。
但是,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的杨教授显然没有看玩笑的心思,虽然他也很同情于老夫妇及患者的遭遇,但他确实无能为力,只能说道。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您儿子伤势太重,我们昨天几乎花了一夜的时间对他进行抢救,但也只能保住他短时间内的生命体征而已,其他的,我们没有把握。
现在跟您几位说的这种方法只是一个提议,二老如果认为有必要的话,我们会配合着给患者用药。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您二老也可以考虑不打这一针,让患者主动醒来,不过,这个时间会长得多,还有很大的可能,患者没么醒过来,就没了呼吸。”
杨医生将两种方法都解释了一遍,希望于老夫妇仔细斟酌后做出选择。
这样的选择对于与老夫妇来说完全是个两难的局面,如果他们同意给儿子打上这一针,那就等于加速了儿子的死亡,可如果不打这一针,恐怕儿子就连至死都没给他们留下半句话……
夫妻俩挣扎着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选择第一种办法,给儿子打针。
得到他们的答案,杨教授马上安排人员去给于庆山准备相关的药剂,他则带与老夫妇及于悠然的等人赶往于庆山的病房。
五分钟后,病床上的于庆山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双亲及幼女,他激动地想把手伸出来,但由于伤势太重,这个动作并没有如愿做出,还是于老妇人让人将于悠然放在病床空处,于庆山能看到的地方,祖孙三代这才开始说起话来。
这个时候,其他人很识趣地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人,走出了病房。
最初几分钟,祖孙三代都没有提及于庆山的病情,主要是于老夫妇不敢提及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于庆山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恐怕是时日无多了,所以,后边的时间都在努力的安抚父母,还将女儿托付给了他们,与老夫妇自然含泪点了头。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只字未提大儿媳妇的事情,于庆山也没有主动问到,直到最后一刻,于庆山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了一遍,嘴角便露出一抹微笑。
“爸、妈,以后然儿就摆脱您二老了,您二老也要多保重身体,然儿的妈妈来找我了,我的走了……”
说着,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病房内传来老母亲痛失爱子和幼女失祜的痛苦声,等在外头的人心下都跟着一沉,眼中闪过哀痛和了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