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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顿时死一般的静。
  ☆、第50章 山情长
  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连诀,他道:“你现下心里在想甚么?应当是在想‘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身份明明天衣无缝,就算是影楼亲自出手也查不出来,难道是……难道是钟离珞告诉他的?’你是这样想的么?郡主。”
  莫青璃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眼里寻出甚么情绪,结果甚么都没有,那蓝色太彻底,也太深沉,很好的掩藏了所有。
  此时听得他一番话,终于讶异的看了这个师叔一眼,他难道通读心之术?自己想甚么他全都知道。
  “我猜对了?”连诀笑了一笑,道:“其实你与钟离的事我不便插手,只是瞧着你们俩勾起了我年轻时的回忆,我希望你们俩好好的,既然有些壁垒冲不破,不如师叔来帮你一把。一起过日子,最重要的便是信任,我原先以为你经历那些事,又加上师姐严厉的教导很不容易相信别人,没想到钟离也是这样,只是出发点不同罢了,遇见事情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从我五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这孩子有故事,总也不明白她一个小姑娘家能有甚么故事。若不早些解开心防,你们两个迟早会出问题。”
  “实话说,你是当年的云汐郡主不是钟离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影楼里的人在做些甚么,你手下人的举动,加上你与你娘相似的相貌。顺便给你提个醒,我既然能猜出来,”连诀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声音往下压了压,道:“那个人,也会猜出来。到底要怎么打算,你可要想好了,青璃。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把今日清晨在这里见过我的事情忘了罢,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
  连诀将桌上的琴囊收拾好,站起身来,拍了拍莫青璃的肩,不再多言,关切之意却溢于言表,随即背上琴囊大步往前院走去。
  只剩下莫青璃坐在凉亭中若有所思,风听见她轻微的自语声:“我原本,就没打算一直不让那个人猜出来。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她唇角挽起来,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显得意味深长。
  后山的竹林仿云梦山而建,莫青璃习惯了在墨竹轩外的竹林练功,于是天色微亮便到了后山,只不过似乎有人捷足先登,她远远的看见那个有些微胖的灰色身影,蹑手蹑脚的就准备离开。
  “站住!”老鬼收招,天空的竹叶失去了依托的力道纷扬而下,灰色身影从那绿色的雨中飞快奔到了莫青璃面前:“干甚么干甚么,一见我就想跑,我就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老鬼,我……”
  “你给我打住!不许哭!”莫青璃连忙两手抱胸,护住自己的袖子。
  老鬼小眼睛一眯,亮出一口洁白的牙,乐呵道:“小看我不是?你师祖是这样的人么?”
  莫青璃挑眉:“不是么?”
  老鬼立马停止了腰杆,比莫青璃高出半头去:“那必须不是,好歹我也是江湖有名的高人‘天山老人’。”
  莫青璃翻个不怎么优雅的白眼:“若是江湖上的高人都像你这样,我看这江湖倒真的成了‘江湖’了,都是你们给哭的。”
  老鬼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围着莫青璃开始走来走去,来来回回的绕圈,直到速度越来越快,乱影分.身一般,她只要抬眼,眼前便全是他的影子,万万千千,变幻无穷。
  是鬼楼绝学——鬼踪幻影步。
  当然,说了是抬眼,只要不睁眼便不会看到了,莫青璃闭着眼,其他的感官便调动起来了,再加上每个人身上具有的独特的气,只需要一点时间,她便能找出真身来。
  任尔东西南北,我自岿然不动。
  这不动也只是片刻,莫青璃左耳动了动,往左前方迅速拍出一掌,带起一股凌厉的掌风,面前的幻影立刻散了个尽,只见眼前老鬼的身影往后急退几步,右脚足尖在地上一点,飞快的跃上高空,然后再以雷霆之势从上方拍下一掌,莫青璃心里只道了一声“澡白洗了”,便迅速凝聚内力接下这一掌。
  结果毋庸置疑,莫青璃觉得只要老鬼在一天,自己永远不能好好养伤……
  “小璃啊,武功有长进啊。方才你找出我真身的时间比上回更短了,不错不错,相当不错。”老鬼抬手用力拍了拍莫青璃的左肩,一脸欣慰。
  “……我肩上伤还没好。”
  老鬼有些讪讪,摸了摸自己满是褶皱的脑门,眼里一丝懊恼之意,道:“我忘了。”
  莫青璃装作无谓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肩,安慰道:“没事,你徒孙身子骨好,给你打个一掌两掌的也习惯了。既然招也过了,我有正事想问你。”
  老鬼方才一时忘记莫青璃左肩的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听她说有事问他,立马殷勤起来:“说罢说罢,我老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珞醒了之后,身体似乎异常虚弱,说着说着话她就睡了过去,这正常么?会不会是身体还有什么毛病?”
  “我看你一脸严肃,还以为你要问甚么大事呢?就这么件小事也需要来问我,我今早上见莲花在凉亭等你呢,你怎么没有问莲花……”老鬼还要喋喋不休下去,见到莫青璃瞪他的眼神,连忙住嘴,言简意赅道:“你媳妇,我徒孙没事,这是涅槃之法的后遗症,休息几日就好。”
  “昨日……的时候我见她的腿已经可以行走,是余毒已清么?往后不会再出问题罢?”莫青璃继续问道,关于钟离珞的事情,她可得一件件都问仔细了才行。
  “说起你媳妇,当真是天赋异禀,我老鬼都没想出来‘天毒冥木’的毒可以那样解,假以时日,她的毒术不说超过我,超过莲花是铁定没问题的了。”老鬼得意的捋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子。
  “信不信我把你胡子烧了,说重点!”
  老鬼连忙捞起自己的胡子一股脑往胸前的衣衫里塞,边塞便快速道:“重点就是毒素未清,而且仅以她个人之力无法痊愈,需在阴气最盛之日,有一与她修习同一内功心法的人助她疗毒,面北而坐,气行周天,而且必须赤诚相对,不得有外物阻滞。与她修习同一内功心法的有我老鬼、莲花、你和你师父,既然要赤诚相对,符合条件的只有你了。而且我算过了,除夕乃是阴气最盛之日,就定在那日夜里罢,你替她疗毒。”
  莫青璃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老鬼严肃点头:“当然!我老鬼何曾说过假话。”
  莫青璃白了他一眼,道:“你说的假话多了去了。我记得天相学上说,除夕之夜明明不是阴气最盛之时的。”
  “你对天相之学熟,还是我熟,我推算过很久的,除夕之夜就是今年阴气最盛之时,若是不信,你媳妇的腿就真的一辈子站不起来了。”
  别看老鬼平时老不正经,好歹也是高人,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够唬人的,最起码莫青璃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不敢拿钟离珞的腿开玩笑,只得点头称是,脑海里却又想起昨夜绮丽的梦来,一时不知当真如何是好。
  问完了这件事,莫青璃看了看天色已经大亮,正准备回去看看钟离珞醒了没有,谁知这次却是老鬼叫住了她,神情出乎意料的认真:“小璃,方才是你问我事情,我也有事要问你。”
  莫青璃见他这副模样,猜到他要问甚么,于是道:“我父王的旧部,我还没有去找他们。”
  “你到底怎么想的,要知道东大陆上不是没有出现过女帝的,前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女帝,你是只想替靖王平反杀了当年参与之人,还是想……夺.权。”
  “师祖以为呢?”
  老鬼讳莫如深的看着她。
  莫青璃也没希冀从他那得到甚么答案,她转过头望着掩映在竹林深处的墨竹轩,声音有些飘渺,道:“我很小的时候,父王就料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后路。三个月前我在清扫旧宅的时候在我原先的房里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是父王给我的一封信,附带着一块可以调兵遣将的虎符!他当时可能是觉得如果有虎符在手的话可以保全我的性命罢,只不过他低估了先帝的手段,根本不顾虎符之事以雷霆手段将王府斩尽杀绝。”
  “父王的旧部与其说是效忠皇室,不如说是效忠于有靖王的王室,我调查过了,这几年来那些旧部不知甚么原因依旧在朝中任要职,而且为靖王之事至今群情愤愤,如果我现在拿着虎符信物,再加上这张与我娘七分相似的面孔,就可以说服他们助我起事,况且,我身边那么多武林高手,起事必会更加顺利,一夜之间,便可以让百姓在睡梦之中,改朝换代!”莫青璃嘴角勾起来,颇有些嘲讽的意味,继续道:“也不是全无可能罢,师祖?”
  冷风透过幽幽的竹林吹过来,有些低低的寒意,地上抖落一层青翠的竹叶,被冬日的露水打湿,颇为冷润。
  老鬼却在这地上坐了下来,道:“你若想当皇帝,我会助你。”
  莫青璃自上而下瞧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睛终于忍不住弯了一下,语气倒是轻描淡写:“可是,我打算放弃了。改换朝代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不成功,生灵涂炭,即使成功,也不是皇帝换个人就行的。况且,子书仁这个皇帝当得挺好的,我在江湖上野惯了,宫里条条框框那么多,若是坐上皇位,不一定能比他好到哪去,到时候苍生因此遭罪,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若是我父王在世的话,也绝不想看到我这样做,我洗清靖王府的罪名,是正名;若是夺.权,污了靖王府的名声,我死后怎么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王。”
  老鬼“砸吧”了两下嘴,道:“你先前在天山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父债子偿,既然他对你不仁,你就要对他不义,要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莫青璃在他身旁坐下来,道:“我先前不懂事不行么?平时怎么没见你记性这么好?”
  老鬼眼睛一眯,忽然贼贼笑了一下,老脸凑到莫青璃面前道:“没这么简单罢,说,是不是和你媳妇有关?”
  莫青璃白了他一眼别过头,懒得理他。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哭给你看。”
  莫青璃转过头看了他半晌,心说他从来不沾情爱之事,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有兴趣,不过这回还真让他猜对了,的确与钟离珞有关系,关系还不小。
  她摊开两只手掌,平放到老鬼面前,道:“左手江山,右手情长。”
  “二者不可得兼”,眼前忽然悠悠飘下一枚青翠竹叶来,在空中婉转回旋,莫青璃两指捏住那枚小小的竹叶,紧接着紧紧攥在手里,道:“宁弃江山万里,不负儿女情长。”
  天底下再没甚么,比她更重要。
  ☆、第51章 我想亲你
  “这话怎么说?”老鬼倒是有些好奇了。
  莫青璃举起自己左手掌,道:“你看,我若是想要继承大统,必须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才能够名正言顺的以靖王之女的身份坐上皇位。当了皇帝最麻烦的就是后宫,我当然可以昭告天下说我娶的是女子,也可以力排众怒,废弃后宫,但是那群老顽固不得天天烦死我,天下的百姓又该如何想我,坐上皇位,很多事便身不由己了,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再说了,就算我在宫里待得下去,钟离珞呢?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与我一样都是厌恶那些条条框框的,我不能委屈了她,况且……”
  她把左手放下去,眼神飘得很远,声音也放得很轻:“经过这件事后,我觉得这世上,没甚么比她更重要。所以这个皇位,他子书仁爱坐就好好坐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