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舟的目光往下移了一点,落到贺老爷苍白的鬓发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协议书上签下字。
  在律师的帮助下,贺寒舟把名下的股份都转让出去,然后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用来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桃不知无意间从佣人的嘴里听闻这件事情,觉得贺寒舟捐掉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心里那个滴血啊,感觉自己的金银棺材再次远去了。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这个年也差不多过完了,距离元宵还有两天的时间,警队里的同事早已结束了休假,而贺寒舟也该回裕安了。
  桃不知从花市里买来的桃花枯萎了,他抱着那个陶瓷环小花瓶,难过地嘀咕道:我的桃花运没有了。
  贺寒舟见此有些好笑,于是耐心解释道:这支桃花枯萎了,但明年还会新的。
  桃不知抬头问:明年还来吗?
  贺寒舟沉默了两秒,模棱两可道:你想来吗?
  桃不知觉得这儿好玩,便雀跃地点头。
  贺寒舟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临行这天,贺老爷让佣人打包了许多当地的特产,言语中流露出不舍的情绪。
  明年再回来,小桃也一起来吧。
  桃不知像只勤劳的小蚂蚁一样,忙着搬行李到车里,听到这话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贺寒舟沉默了半响,那个简单的字眼,在唇齿研磨中有了温度:好。
  这一趟出去,桃不知确实是长见识了,不仅上了天,还下了海,嘴里的獠牙还没能长出来,他已经忘记自己是只僵尸的事情了。
  回到裕安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空灵山,把旋风接回来,这十多天不见,旋风听到动静后就狂奔出来了。
  比起贺寒舟这个冷静的主人,它似乎更愿意亲近桃不知,摇着尾巴在他的小腿上乱蹭,还兴奋地叫了几声。
  桃不知蹲下来薅了一把狗毛,随后抱起它原地转了几圈,发出乐呵呵的笑声。
  这两家伙感情还挺好。
  伏临见此便打趣了一句,随后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贺寒舟问道:这趟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贺寒舟借了个火,倚靠在车门上抽着烟,两条长腿搭到一块,姿态有些慵懒:还行。
  伏临听出了愉悦的意味,于是就揶揄道:看来还有意外的收获。
  贺寒舟笑了笑,没说话,目光落到那两只玩闹的家伙身上,有些东西就在心里释然了。
  休假结束,贺寒舟又进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他每天离家前都桃不知布置相应的作业,下班回来后再检查错漏。
  桃不知宛如一个刚起步的小学生,对每一门功课都处于探索阶段,总是以奇怪的脑回路给贺寒舟制造出意外的惊喜。
  元宵节这天,队员们都赶着回去过节了,贺寒舟也难得下了个早班,回来时顺路买了汤圆和新鲜鸭血,打算和小桃花一起过个节。
  进门时,桃不知早已抛弃了没写完的作业,心安理得地窝在沙发看动画片,见贺寒舟提早回来后不由得有点心虚,光着脚丫就进入书房装装样子。
  贺寒舟瞅着他那怂样就觉得好笑,把东西放进厨房之后,故作镇定地跟进了书房。
  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那是很简单的数学题,但桃不知掰扯了半天没算出来,只好咬着指尖,求助似的看着贺寒舟。
  贺寒舟敲了一下他的脑瓜,才坐下来跟他讲解了一遍,像个监督熊孩子做作业的苦逼家长。
  入夜了,一轮圆月高高悬挂在清灰色的天宇上,皎洁的月光为院子的花草添上了一层朦胧的倩影。电视上说今晚江边公园有元宵灯会,桃不知看到报道立马来了兴趣,缠着贺寒舟带他出门围观。
  贺寒舟原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但还是满足了桃不知的孩子心性,吃过晚饭后就带着他出门了。
  江边公园里画鼓喧街,兰灯满市,树上的灯笼与对面的彩灯交相辉映,要眼底形成流光漓漓的色彩。桃不知就喜欢凑这种热闹,闷着头就往人群里冲,差点被人撞到路边去。
  当心点!贺寒舟一手将他拽了回来,觉得有些糟心。
  桃不知反客为主,挽住他的手臂,笑眯眯道:要看花灯。
  先看路,不然待会被人踩在脚下。贺寒舟把他的脑袋掰回去,让他直视前方。
  广场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大部分都是吉祥的东西,两条闪着光的锦鲤悬挂在大门前,营造出一种鱼跃龙门的情形。
  桃不知感觉自己走进了五彩缤纷的世界,虽然被弄的眼花缭乱,但是脸上的兴奋却没有半分消减。
  旁边的人都在摆姿势拍照,桃不知觉得新奇,也站到一座小猪花灯的下面,对贺寒舟做了个拍照片姿势。
  咔嚓!快点。
  贺寒舟的眼底映满了他的笑脸,只好掏出手机,将他傻憨憨的模样定格在屏幕上。
  在贺寒舟的陪同下,桃不知足足逛了广场一大圈,跟每个花灯都合了影。眼看着天色渐晚,也是时候回来了,贺寒舟提醒了好几次才让桃不知收回了玩心。
  两人一同走出广场后,发现有两个人的在路边发生了争执,其中一个是中年男人,正拽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脸色有些凶狠,不过很快就被甩开了。
  桃不知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觉得那男生有点眼熟,回想片刻才忆起他是江与槐身边的人。
  怎么了?贺寒舟见他没跟上前,就回过头来。
  桃不知没搭理他,依旧好奇地瞅着那处,看到男人争执不过,转身上车走了,男生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突然倒地不起了。
  在路人的惊呼声中,贺寒舟率先冲了上去,发现男生只是晕倒后,立马拨通了急救电话。
  好人做到底,这男生看着也就刚成年的模样,贺寒舟放心不下,就带着桃不知一块到了医院。
  男生被推进了急救室,没过多久就被推出来了,医生安排病人进去普通病房之后,才回过头询问: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贺寒舟摇头道:我是警察,路过时见他晕倒,就送过来了。
  医生了解情况后,就解释道: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血气不足,最好还是通知家属来一趟。
  桃不知透过病房的玻璃窗上,看到男生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脸色呈现出虚弱的苍白,眉宇微微蹙起,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男生的手机刚才掉落了,被贺寒舟捡了回来,他开了机后发现手机没上锁,于是就翻开了通讯录,没看到家属之类的备注,不过有一个特殊的联络人,于是他就拨通了那个号码。
  半个小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住院部,贺寒舟抬眼看去,眼底浮现惊讶的色彩。
  江与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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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撒娇
  江与槐看到两人后也惊讶了瞬,从医生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又恢复了绅士的模样,言语客气地表示感激。
  贺警官,我们家小陌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而已。贺寒舟扫了眼病房里的少年,发现模样跟江与槐没有半点相似,所以排除了他们的兄弟关系。
  不过豪门的关系总是格外复杂,贺寒舟向不爱多管闲事,跟江与槐寒暄几句之后,就打算带桃不知回家了。
  江与槐的目光落到桃不知身上,嘴角勾起和煦的笑意:小朋友最近还好吗?家里的阿姨做了些新式点心,下次可以过来做客。
  桃不知的眼里腾起明亮的光芒,他知道江与槐的家里点心特别漂亮,因此忙不迭点头,巴不得现在就去做客。
  心领了。贺寒舟打断桃不知的念想,客气地婉拒了。
  桃不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贺寒舟拉着跟江与槐告别了,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他才发出了不满的抗议:为什么?
  贺寒舟言简意赅:以后离他远点。
  他总感觉,江与槐这个人不简单,看着桃不知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江与槐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嘴角那抹笑容也消失了,眼底染上了不明的神色。
  病房里,少年已经醒过来了,他用手腕撑起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输液管,手腕传来阵刺疼,清秀的眉宇也跟着微微拧紧。
  躺下吧。江与槐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松了下领带,拿起桌上的小刀,自顾自地削起了苹果。
  少年的唇色又白了几分,乌亮的眼睛闪过丝惊慌,目光在江与槐的脸上流转瞬,发现他没有生气的痕迹后,才怯生生开口。
  主人。
  江与槐缓慢削掉块苹果皮,指尖压在锋利的刀锋上,呈现出毫无血色的冷白:他来找你了?
  少年垂下了眼皮,浓密的眼睫投下片灰影,是。
  江与槐微微抬眼,侵略性的目光摻杂着露骨的占有欲:你打算跟他回去吗?
  少年慌忙摇头,纤瘦的指骨攥紧了江与槐的西装,仿佛要急切表明衷心:不,我恨他,我要直陪在主人身边。
  江与槐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伸手拢着他的脖子,拇指轻轻摩擦着上面的血管,低沉稳重的声音裹挟着热气喷到少年耳边。
  我的小陌,真乖。
  元宵过后,春天的气息就逐渐浓郁了,外面的绿道上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贺寒舟送给桃不知的花苗也生出了嫩芽,他为此高兴了好几天,更加勤快地浇水了。
  因为心里有了期待,他每天都积极地盯着阳台上的花盆,想象它开花的模样。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就在他积极浇水的几天后,花苗好像失去了生气,叶子都有些焉了。
  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还有些闷闷不乐,直到贺寒舟回来之后,才找出其中的缘故。
  贺寒舟看了眼花盆说:你浇太多水了,我说了每天浇次就行,再这样下去它会枯萎的。
  桃不知确实每天浇次,不过那次的分量比较多而已,于是他苦恼地问道:那怎么办?
  贺寒舟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于是就叮嘱道:先别浇水了,明天出太阳时拿出去晒晒。
  桃不知摸着那些嫩绿的叶脉,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正午,在阳光最灿烂的时分,桃不知记着贺寒舟的吩咐,将阳台上的花盆抱到院子里晒太阳,旋风似乎对这举动感到奇怪,跟着跑出来在他脚边打转。
  桃不知担心他碰到花盆,故作生气地挥手道:走开,走远点。
  旋风嗷了声,跑到树底下躲太阳去了。
  桃不知这个根筋的小傻子,为了让花苗快点好起来,自己也跟在旁边晒太阳,瞬不瞬地盯着花苗的动静,阳光落到他胸前的血玉上,泛起了点微弱的光芒。
  过了良久,他感觉晒得差不多了,抱起花盆想回屋里,但站起身时突然感觉阵眩晕袭来,他失重地踉跄了下,差点栽到地上去。
  旋风感觉到他不对劲儿,跑过来在他脚边打转,看样子是有点着急了。
  幸好桃不知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不让手里的花盆跌落在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隐约感觉到体内的阴元没有从前旺盛了,所以偶尔会滋生种无力感。
  嘴里的獠牙也还没长出来,说明他已经不是只合格的僵尸了。
  另边,贺寒舟完全不清楚家里的小插曲,他正忙着组织队员们进行特训,因为年度的警队考核要开始了,他们刑侦队作为裕安市公安的模范警队,自然不能比别的队落后。
  训练场里,队的警员们昂首挺胸地站成排,目光齐刷刷直视着前方,呈现出精英警队的精气神来。
  贺寒舟换上了灰色的训练服,袖子往上挽了圈,露出结实精瘦的肌肉线条。他面对着所有人,站姿挺拔如松,目光如利刃般地刮过每个队员脸上。
  谁出来跟我练。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新来的实习警员小川同志率先站了出来,这份勇于挑战的精神,换来了众同情的目光。
  在片死般的寂静当中,队末的猴子忍不住转头跟康城叨叨了两句:同情这小子两秒钟,没见识过队长的厉害。
  康城幸灾乐祸道:愣头青不就这样吗?我当年就是这样栽队长手里的。
  在片起哄声中,小川率先发动了攻击,他身上带着那股在警校时训练的冲劲儿,握着拳头直攻贺寒舟的面目。
  贺寒舟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侧身躲过拳风后,趁机抓着小穿的胳膊往后扯,膝盖毫不留情地顶向他的腹部。小川闷哼声,使劲儿挣脱他的束缚,又握拳冲了上来。
  随着周围的起哄声越发猛烈,两人的搏斗也逐渐激烈起来,因为这次是以训练为目的,贺寒舟是手下留情了,动作点到即止,上秒能够完全压制住小川,下秒又给了他回旋的余地。
  小川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凭着年轻气盛的冲劲儿拼搏着,贺寒舟则是稳打稳扎,动作干净利落,每招都又快又狠,动作足够形成道劲风。
  没过多久,小川的章法已经被打乱了,贺寒舟见此也不再周旋,招制敌将他擒在地上。
  漂亮!
  不愧是队长!小川也不错。
  在队员的欢呼声中,贺寒舟将小川拉起来,拍着他肩膀说:不错,再练练能出任务了。
  小川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立正敬了个礼,转身回到了队伍里。
  贺寒舟直视着众人,面容冷肃地布下训练任务:自由训练,后天考核别给我丢脸了。
  是!众人中气十足地回应,随即开始分组训练。
  转眼到了六点钟,这天的训练任务也接近尾声,贺寒舟总结了几句之后,回到办公室整理考核的资料。
  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天幕上出现了月亮的影子,队员们纷纷下了班,贺寒舟把资料交到局长办公室后,才伸着懒腰走出了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