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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宴会的正门忽然被打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显得阮秋平和辰海在那里咔嚓咔嚓吃东西声音格外不和谐。
  这里实在是静得有些过分,连辰海这种饕餮成的仙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吃东西,抬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哒,哒,哒。
  拐杖撞击到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
  阮秋平明明没有看清来人,却忽然感觉整颗心脏都跟着这拐杖的声音重重跳了几下。
  阮秋平抬起头,看向是众人视线的中心。
  那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
  那人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细细的金丝边眼镜,白手套下拄着一根价值不菲的拐杖。他面容沉静而威严,似乎一举手便能让全场的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柱杖声停到阮秋平面前。
  那人摘下手套,微凉的指腹轻轻擦掉他唇角的污渍。
  他低声道:阮阮,你说了去给我买糖。
  第22章
  空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地宁静。
  宴会上无数举着香槟的,身穿晚礼服的,陌生的,精致的男男女女都转头看向他们。
  头顶华贵的水晶吊灯精致而耀眼,将充足而明亮的光线映照在阮秋平脸上,让他的表情显露得一览无遗。
  阮秋平眼睛睁大了些,瞳孔都微微有些潮湿,整个人都怔松呆愣得如同入了梦。
  辰海嘴里的半截面包掉到了地上,他指着郁桓,一脸震惊地转头对景阳说:景阳!他、他碰了霉唔!
  景阳飞快捂住辰海的嘴。
  阮秋平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他瞳孔骤然紧缩,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郁桓。
  阮阮。
  郁桓伸出手,似乎又要准备去碰阮秋平的脸颊。
  阮秋平这次反应得快,在郁桓手伸出来的瞬间,就赶紧偏过了头。
  他心脏跳得飞快,大脑却一片空白,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地发着颤。
  他死死地握着手中那个陶瓷碎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离开这里!
  离郁桓远一点!
  他瞳孔颤了颤,立刻就准备往宴会厅外面跑
  可他刚准备跑,郁桓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就把长臂伸到他面前,似乎正要拦下他
  阮秋平哪里再敢碰到郁桓,当即就赶紧刹住了步子,堪堪停在郁桓的手臂前。
  他想换个方向继续跑,可他现在的位置在整个宴会厅的角落,本就道路就不多,郁桓身后的助理和保镖还都十分有默契地齐齐伸出了双臂,将阮秋平的路全部都堵死了。
  后方是实打实的墙壁,前方是以郁桓为中心的人墙,整个宴会厅上百号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惊奇地看向这处骚动。
  阮秋平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隐身,进不得,退不得,而且一抬头就是郁桓那灼热的几乎要把他烫伤的视线。
  眼见着郁桓又步步朝他走来,阮秋平大脑像是坏了几十年的机械一样猛的就卡了壳,他转过身子,慌慌张张地钻到身后的糕点桌下去了。
  景阳:
  辰海:
  .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刚刚一片安静的宴会厅顿时传来了窃窃私语和嘈杂的声音,甚至不少人拿起手机开始偷偷拍摄。
  那不是归来集团的郁总吗,听说他从不参加宴会,怎么会来这儿?
  那个男的和郁桓是什么关系呀?怎么这气氛啊?
  郁总原来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吗,看把人家给吓到桌子底下了。
  我好像听说,郁总高中起就和一个男人的关系不正常,有人爆料说,他们当时在很多人面前搂搂抱抱什么的就是这个人吗?
  高中?那年龄也对不上啊。
  我好像知道郁总长年没有绯闻的原因了。
  操!磕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阮秋平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隐身或者直接使用瞬间移动逃跑的话,需要写几千字的检讨,以及祈月应该抹去多少个人的记忆
  他思考了以后,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可行。
  然后他又想起,刚刚郁桓碰了他的唇角。
  阮秋平皱了皱眉,低下头,担忧地看着手心中那块陶瓷碎片,开始祈祷着这块碎片真的有用处,可以驱散刚刚郁桓碰他时所被传染的霉运。
  阮秋平!辰海倒是一点儿也不顾及,当场就趴到地上,探着头去看桌子里面阮秋平,他大喊道,喂!阮秋平!你欠人家钱了吗?!欠了多少啊?你看你怂的!
  景阳把地上趴着的辰海拉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辰海,你就别添乱了,行吗?
  我哪里添乱了辰海拍了拍衣服,小声说,问问都不行吗?
  桌布离地二十公分,阮秋平能看到那跟拐杖和皮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了。
  然后他听见郁桓问:请问,你们和阮秋平是什么关系?
  辰海问:阮秋平欠你钱了吗?你们是仇人吗?如果是的话,我和阮秋平就不认识。
  不是,我们关系很好。
  辰海说:哦,那我们是同学!还是一个组的!
  没办法亲自招待你们,请见谅。酒店17楼是贵宾的休闲娱乐区和顶级自助美食区,这是通行卡,希望你们可以玩得愉快。
  哇!辰海开心地接过卡,兴高采烈地拉上景阳就走,景阳景阳!我们去吃顶级自助美食吧!
  那个,阮同学还景阳似乎觉得撇下阮秋平不太好。
  可是我好饿,而且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顶级自助美食
  那好吧。景阳弯下腰,对阮秋平说,阮秋平,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先带辰海上去吃东西,那个,你待会儿这边处理好了,可以上去找我们。
  他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阮秋平的应答,就说了声再见,然后和辰海一起离开了。
  .
  辰海和景阳被打发走之后,没多久,整个宴会厅的人也都渐渐退了场。
  当时的小孩儿果然长大了,看起来像是有通天本事,那么多人说被他遣散就被他遣散了。
  阮秋平心里悄悄说。
  郁总,要不我帮您把这桌子移开吧!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开口道,似乎是郁桓的保镖。
  移桌子?!
  阮秋平赶紧伸手抱住桌腿,反应大得像是乌龟在守护它的壳。
  郁桓看了一眼突然晃动了一下桌子,说:不用,你们也都下去吧。
  郁桓的手下和保镖离开之后,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下郁桓和阮秋平两个人。
  阮阮。郁桓轻轻喊他。
  郁桓年龄大了些,音色也变得深沉内敛许多。
  不光是声音,他的动作,神态,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变了许多。
  阮秋平记忆里的郁桓仍保留着17岁的模样,容易生气,也很容易笑,会紧张也会撒娇,清澈明朗如阳光。
  可32岁的郁桓却成熟了许多,与人说话,待人接物低沉优雅,清清泠泠如冬雪。
  这样成熟的阮秋平感觉有些陌生,也让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想更了解郁桓一些,他想知道郁桓是什么时候戴上眼镜的,他想知道郁桓为什么要拄着拐杖,是机械腿用起来不太舒服吗?他想知道郁桓这15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想知道郁桓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他。
  可这些阮秋平只是想了想,他握紧手中的陶瓷碎片,抱紧自己的双膝,继续像乌龟一样,安安静静地躲在桌子底下。
  阮阮,你出来好不好。郁桓轻声询问他。
  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郁桓屈膝蹲下.身子,伸出手缓缓地去掀动桌布。
  可阮秋平却又慌里慌张地在里面把桌布扯紧了。
  郁桓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阮秋平见郁桓放了手,也悄悄松了口气,他继续抱膝蹲着。
  可当他悄悄将视线移到外面时,却透过桌布离地那二十公分的空隙,看见郁桓半蹲下时,裤脚处漏出的漆黑的金属假肢。
  阮秋平看着那段乌黑冰冷的金属,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掉到了水里,呼吸都是一窒,又有水草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动不得,挣不得。
  所幸郁桓很快就又扶着拐杖站了起来,他动作有些不太流利,但落下来的裤脚又把那段金属假肢遮住了。
  郁桓又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说:阮阮,和我说说话吧,不要不理我,我都快忘记你的声音了。
  阮秋平依旧没有开口。
  郁桓垂下眼,声音低沉缓慢:阮阮,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十五年。现在你出现了,却还去躲着不想见我吗?
  阮阮,你骗了我好多事情,你知道吗?你说去给我买糖,可你却一去不回,你说你一年会出现一次,但已整整消失了十五年。
  你要送给我好运气可你离开之后,我每天都觉得不幸。
  阮秋平浑身都颤了一下。
  阮阮,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好想你。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宴会厅过于空旷,连摆钟指针走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
  过了好久,银白色的桌布才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缓缓地掀开了桌布。
  阮秋平仰头看着郁桓,面色惨白,眼圈泛红。
  看见阮秋平出来,郁桓才终于笑了。
  若说他从前沉静端正的脸庞如厚冰般无瑕,此刻的笑容便是带着能融化冰雪般的暖意,和多年前那个纯净爱笑的少年相叠在一起。
  郁桓朝着阮秋平伸出左手:阮阮,出来。
  阮秋平却身子往后悄悄缩了一下,避开郁桓的手,从桌子的另一侧钻了出来。
  阮秋平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脚后都抵住墙,他才停下来,他看了一眼郁桓,又垂下头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郁桓,你觉得你不幸吗?
  郁桓:嗯。
  为什么?
  郁桓人生过得顺遂平安,甚至再也没有遭遇过意外,家庭关系也好,社会地位也高,为什么还会觉得不幸?
  郁桓忽然上前了两步。
  最后,他停在阮秋平面前,轻声道:
  阮阮,我每年都在等你,却年年都等不到你。你为何会觉得这样的我,是幸运的。
  阮秋平眼睛微微睁大,他嘴唇颤了颤,然后说: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碰到我就会倒霉吗,你知道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我吗?你知道你的腿
  若是我知道呢?郁桓忽然打断了阮秋平的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脚尖都要抵住阮秋平的。
  太近了
  阮秋平就下意识地就又想要移开,可他还没来得及动一下,郁桓就忽然伸出了手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腰,并猛地把他揽到怀里。
  郁桓低头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几乎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他手臂一寸一寸缩紧,半个身子都紧紧贴了上来,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阮秋平嵌进身体里似的,他说:
  若是我偏要碰你呢?
  第23章
  腰侧与郁桓接触的地方如火烧般地烫,阮秋平几乎是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想要去推开郁桓,可他手伸到一半,余光却扫到了郁桓的拐杖与微微弯曲的右腿。
  阮秋平手颤了颤,怎么都无法朝着郁桓推下去了。
  但他又害怕郁桓与他接触得越久,被他传染的霉运就越多,顿时心焦得像是在被火上烤似的,仰头看着郁桓,急得都快哭出来:你放开我!
  不放。郁桓甚至把手臂圈得更紧了些。
  阮秋平瞳孔几乎在瞬间就弥漫出了水汽,他握紧拳,几乎是恶狠狠地咬牙放话道:你要是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明年就不再来了!
  郁桓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松开了手臂。
  阮秋平心里松了一口气,慌忙就移开步子,跳到离郁桓三四米远的地方。
  怕了吧,被威胁到了吧,再也不敢胆大妄为地对他动手动脚了吧!
  阮秋平看着郁桓低垂下的头,又开始反思自己的话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些。
  可下一秒,他便听见郁桓笑道:那阮阮的意思是,阮阮明年也会来,后年也会来,以后年年都会来吗?
  阮秋平愣了一下。
  他不是这个意思
  郁桓抬头看他,唇角浅浅弯起,眼眸温柔透亮,似漾起无数微光。
  看着这双眼睛,阮秋平怎么也无法把那个不字说出口了。
  那阮阮说话算话好不好?郁桓声音轻柔低缓,像是要蛊惑人心一般。
  阮秋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郁桓又笑了笑,紧接着就朝着阮秋平走了过来。
  阮秋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我、我说了!你要是再碰我,我以后就不来了,所以,所以你要离我远点!
  那我要离阮阮多远?
  五米!
  太远了。
  四米!
  阮阮,我脚程本就慢,你我若离得太远,会被人流冲散的。
  那三米!不能再近了。
  郁桓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
  阮秋平松了一口气,但他又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