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眼前这个,没了记忆的吉神郁桓。
  阮秋平垂下头,感觉气氛略显尴尬,便只好没话找话说: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郁桓转头看他,问:你不想?
  我不想也没办法啊,那四十九道天雷我又挨不过去阮秋平小声嘟囔道。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话不太恰当,赶紧又解释说: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结婚,我只是
  阮秋平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适应,而且有点儿怪,毕竟咱俩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至少对于现在的吉神来说,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没错。
  不是第一次。郁桓说。
  啊?阮秋平眨了眨眼。
  三个月前,我们在浮华门还见过一面。郁桓垂下眼,语气有些低落,你不记得了吗?
  三个月前浮华门,三个月前
  阮秋平忽然想了起来,猛地睁圆了眼睛:你就是那个玉佩?!
  见阮秋平想起来了,郁桓也终于笑了出来:对,就是我。
  怪不得他当时看到小郁桓的时候,便觉得小郁桓有种说不出来的眼熟。
  原来当初那人不是因为手里拿着吉神的玉佩才敢碰他,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吉神,才有吉神的玉佩,才会一点儿都不顾及与他交谈接触。
  不过天上的郁桓竟然是这么一个自来熟的人吗?第一次见他就碰了他,第二次见他更是直接牵上了他的手。
  不是说吉神避嚣习静,冷漠疏离,极其不愿与人亲近吗?
  这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谢谢你的玉佩。阮秋平还是认真的向他道了谢,我妹妹带上之后,气运好多了,连小磕小碰都很少有过。
  那就好。郁桓说,不过上面的吉运应该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刚好我这身上还有一块玉佩,你若不嫌弃的话,便拿去吧。
  说罢,他将腰上挂着的青白玉佩递给了阮秋平。
  阮秋平却有些犹豫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身上光秃秃没有配饰怎么行?
  这好办,不如你将你腰间的那件配饰也换给我可好?
  阮秋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际的配饰,那是小郁桓七岁那年给他赢来的玉环。
  阮秋平不舍得给别人,哪怕是给郁桓本人他也不舍得。
  阮秋平下意识地将这枚玉环往身后拨了一下,说:我这东西是摊上随便买的,不值钱,你那玉一看就好,我不能占你便宜。
  郁桓说:这类事物购买之前的价值由价钱衡量,购买之后的价值便全凭眼缘了,我看着这玉有眼缘,你便不算是占我便宜。
  阮秋平本想说自己不想换了,可又怕这样说,显得自己太过于斤斤计较。
  于是他只好低下头缓缓地把那枚玉佩解下来递过去,声音有些沉闷:你既然觉得这玉有眼缘,便给你好了。
  真是的,哪里有送人东西还要收回来的道理。
  算了算了,大不了等他给郁桓灌完忆情汤后,再将这玉要回来就是。
  可阮秋平手都举地酸了,也没等到郁桓拿走他手心的玉。
  阮秋平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却见郁桓轻轻垂下眼皮,只将自己手中的那块玉放进了阮秋平的手心里,却没有拿走阮秋平的玉。
  郁桓语气沉了下去:抱歉,我无意夺人所好。只是我不知道这玉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阮秋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不情愿表现地那么明显,以至于让郁桓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想换玉。
  阮秋平看着手中的两块玉,似乎是有些纠结:那你的玉
  你先拿着吧,以后再换我一枚其他的便好。
  阮秋平握紧了手中的两块玉,认真地说:我以后一定送你个更好的。
  好。郁桓笑了起来。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转过身往前走的那一刻,眼底的笑意却削减了下来。
  那块玉,到底是谁送的呢?
  .
  阮秋平双手背在后面,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恭喜你历劫成功,也恭喜你这么快就要封神了。
  谢谢。郁桓彬彬有礼地说。
  不过阮秋平确实是有些好奇他到底忘记了多少,便试探性地开口说:听说历劫很难啊,难为你坚持下来了。
  还好。郁桓脚步顿了一下,轻垂下眼,只是我都不记得了。
  阮秋平愣了一下,没听懂郁桓话里的意思:都不记得了?可我听说,历劫后所饮用的忘情水,只忘情,不忘其他啊。
  阮秋平一年也就下去那么一次,郁桓喝了忘情水,一年应该也只消除那么一天的记忆,怎么可能全都不记得了。
  倒也不是完全不记得。郁桓开口道,五岁之前的事情,我还是记得的。
  五岁
  阮秋平脚步顿了一下。
  他第一次见到小郁桓,小郁桓便是五岁。
  忘情水只忘情,郁桓喝了三杯忘情水,却失去了与他相遇之后的所有记忆。
  不过阎王向我解释过这种情况。郁桓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听说是操作失误,让我饮用了过量的忘情水。这忘情水本就是孟婆汤改制而成,服用得多了便自然将其他的记忆也忘了。
  那他为何要让你引用过量的忘情水?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因为你在凡间有一段难以忘却的情?阮秋平试探性地问道。
  不可能。郁桓斩钉截铁地回答。
  阮秋平:
  郁桓语气轻缓:普通历劫的仙人饮用忘情水后会头昏目眩一段时间,清醒之后便会忘情。可阎王说,他也是见我用了忘情水后身体无任何反应,才又给我续饮了两碗。
  阎王从未遇到过我这种情况,他还说刚开始还以为是忘情水不管用了,后来才想到,也许是因为我在凡间并未生情,所以一碗忘情水对我无用。
  阮秋平:
  那个阎王定是坑你的。
  他都听那小兵说了,阎王明明知道凡人郁桓为了不想忘记凡尘事,连忘情水都不愿喝,怎么可能在凡间并未生情。
  阮秋平沉默了半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第一碗忘情水对你不起作用,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在凡间的情根太深?
  郁桓转头看向阮秋平,目光轻染笑意:我在凡间不可能会生情,这一点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未婚夫不必在意。
  阮秋平:
  真的吗?我不信。
  第43章
  等阮秋平走进迎神殿,落了席,才忽然想起来郁桓似乎并没有回答他那个关于结婚的话题。
  阮秋平看着那个万众瞩目下,正缓缓走向封神台正中央的郁桓,忽然间有些好奇:这位丧失了自己所有凡间记忆的吉神,为何要与他阮秋平成婚?难道吉神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听天由命的人吗?
  啊这位置怎么
  就在这时,身侧有一个声音传来。
  一个女孩看着手中邀请函上的座位编码,表情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
  阮秋平转头看他,心里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不用猜就知道,这小姑娘定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拿到了这个好位置,没想到进场一看,这vip坐席竟然挨着是他这个霉神。
  一想到这儿,阮秋平顿时便觉得坐立难安起来。
  他偏头看向阮盛丰,小声说:爸,要不我不坐这儿了,我随便找个角落站着吧,反正也有这么多人站着
  阮盛丰一脸愁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站什么站啊,咱拿的是坐票,是站票吗?夏芙水不悦地皱起眉。
  阮秋平:可是
  可是旁边那个女孩子已经红了眼圈。
  而且那女孩年纪还小呢,个子也不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阮秋平实在是不好意思把这么小的孩子弄哭。
  那跟你妹换换位置。夏芙水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他们家四个人,位置是挨着的,从左到右分别是阮秋平,阮盛丰,阮咚咚和夏芙水。
  阮秋平和阮咚咚换了位置后,便坐在了阮盛丰和夏芙水中间。
  说实话,阮秋平其实是有些害怕夏芙水的,坐到夏芙水旁边后,他连坐姿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
  只是不一会儿,一只轻飘飘的纸球便被人用法术飞到了阮秋平的手里。
  阮秋平好奇地打开一瞧,上面是两行端正秀丽的字迹。
  对不起啊,还有,谢谢你。下面还画了一个鞠躬的小人。
  阮秋平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当时下凡分组的时候,景阳就对他做过同样的事。
  他偏过头一看,发现那名坐在阮咚咚身边的女孩儿正一脸歉意地朝他笑。
  阮秋平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女孩儿不光行事与景阳相像,连眉眼都和景阳有点儿像。
  他身上没纸,便朝着女孩儿做了个口型,说没关系。
  阮秋平是霉神,平日里人们见了他,总是躲着,仿佛他是什么骇人的怪兽一般。
  其实抛去他霉神的身份,阮秋平五官其实生得十分端正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亮透净,认真瞧着人的时候,甚至还凭空添了几分真挚动人。
  女孩儿垂下头,悄悄红了耳朵。
  郁桓停在封神台的正中央,他偏过头看向观众席,却正好看见阮秋平正在与一个小姑娘交谈。
  阮秋平身子前倾,隔着阮盛丰和阮咚咚看向小姑娘,神色十分真诚,小姑娘则微微垂着头,脸颊绯红。
  郁桓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眸色深沉了下来。
  直到有不少人随着郁桓的目光好奇地看向了坐席中的阮秋平,郁桓才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秋平。身旁的夏芙水忽然开口,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阮秋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形象啊?
  即将已婚的形象。
  阮秋平:
  不是吧,他就同那小姑娘说了一句话。
  夏芙水的目光落在阮秋平左手的无名指上。
  她目光微沉,却没再说什么话。
  .
  封神典礼正式开始了。
  他们这边是个好位置,连郁桓脸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郁桓站在封神台的正中央,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毫无表情。
  随着八十一道大钟齐齐奏响,天空中云席雾卷,如浪如潮,大殿忽明忽暗,气势恢宏磅礴。直到最后一道钟声落下,似乎震得整块大地都抖了一抖,云隙中猛的透露出万丈金光来,齐齐撒在郁桓身上。
  郁桓整个人被这金光裹挟,腾空而起,双眼微闭,如入水一般虚浮在空中。
  来了来了阮盛丰激动地说,儿子快看,重点来了!
  什么重点?
  这你都不知啊,我忘了,你没参加过封神典礼。阮盛丰解释道,那云雾中的金光会度到封神者身上,一道金光是一阶神级,金光越多,说明他历劫越成功,历过的苦越多,这历劫所厉之苦啊,也有讲究,分别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盛,这八道苦都会根据受苦的程度分得不同的金光,只要有五道金光便可封神,平均封神成功的基本上会有七道金光,有十道金光以上的人就很少,不过历史上的景紫明仙君是金光数最高的人,足足得了十五道金光
  景紫明阮秋平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仙君似乎就是传说中那个为了找回凡间的恋人,散尽半身修为,差点魂飞魄散,结果把恋人找回来后却安在宫里当仙娥的那位奇葩。
  这仙人当时竟得了这么多道金光吗?
  对,不过我们听司命阁的一个哥们儿说,他那十五道金光,其中有十道都是情劫给的,他那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全都是因为他现在宫里的那个小仙娥,不过这人也是真善变,当时在凡间爱地要死要活的,结果把人弄到天上之后就又不爱了,连娶人家都不娶,竟然直接让人家当婢女先别说了,开始了,开始了!阮盛丰止了话,抬头赶紧看向封神台。
  只见那刺破云雾的金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刺入郁桓心脏部位,却在落进去后像是水纹般散开,铺了郁桓一身金光。
  一道,两道,三道,道道如金刀。
  阮秋平看得声音都有些颤:这疼吗?
  疼啥啊疼,这可是神力!等等,你别打岔,我正数着呢,七道、八道
  阮盛丰越数越兴奋:十四道、十五道、十六道我去!破纪录了!
  除了阮盛丰,这场上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大半的人都激动地站直了身子,场面一阵沸腾,简直比阮秋平在房间的电视上看的那种体育比赛还要热闹。
  最后一道金光落下的时候,整个迎神殿发出无数的尖叫。
  阮盛丰激动得都差点儿想抱阮秋平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转头把一脸茫然的阮咚咚抱起来抛高,大喊道:二十一道!竟然有二十一道光!比最高记录还多了六道!奇迹啊奇迹!不愧是吉神!!!
  众人一片沸腾,欢声震天,甚至有些人趁机施了法术,放了满殿的礼炮和礼花。
  在一片喧嚣中,阮秋平却坐在座位席上,没有欢笑,也没有呐喊。
  像是一堆喜庆合照中突兀的黑白照片。
  他默默地看向人群欢呼的正中央。
  郁桓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承受了过多神力的他面色有些惨白,落在地下那一刻,步子趔趄了一下,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