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跑出来,眼睛左顾右盼,就是没有看见刚刚那个意气薄发的小兄弟。
“七海公子在么?”
风清扬急地四下看,因为无人,他只能上前,躬身道,“他有些事儿处理,一会儿再过来,不知小兄弟找他何事儿?”
小弟子眼睛闪烁着,朗声问,“师父让我问七海公子,京都大牢的罪犯,是怎么救出来的,又是怎么将人带到这儿的,还有……憨憨是什么意思?”
这小弟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大嗓门。声如洪钟,从这儿传到了那儿。群山缭绕,声音不歇。
七海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因为京都大牢的罪犯根本不是罪犯,京都府尹大人不想冤枉好人,就将人放出来了。至于……至于憨憨的意思,就是憨厚得过分可爱。”
小弟子点头,握着手指,又奔进了山门,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自己的师父。
方舟前辈看到前面,问了两个问题。看到后面,人就吓坏了。
心想那幅画真那么神奇,有金山银山么,还有美人么?美人嵌在金山银山里,该多俗气。碍于对画画的执着,他心碎地明白,这个叫做七海的人,是必须得邀请到跟前看看了。
何许人也,如此滑稽有趣?何许人也,如此胆大妄为?何许人也,如此……神秘莫测?
“空空,让七海公子进来吧!”
方舟前辈年轻纤细,五官精细稚嫩,嗓音脆脆。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团。但不知是常常熬夜还是怎么,眼角有些黑眼圈,并且眼尾还带着鱼尾纹。
可是他的笑容是灿烂的,明丽的,稚气未脱的。而且,他这么一笑,反而很温柔,很亲切。
比如他对弟子的称呼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像小名。
譬如……空空。
谁知,弟子走出去,邀请七海的时候,七海却大声嚷嚷着说。
“方舟前辈,一位是我二弟,一位是我朋友,还有一位是我的主子。所以他们可以一起进来么?”
里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出。
“只要是你朋友,就可以都带进来!”方舟前辈两句不忘故事,“不过,他们也得写个故事给我看。”
“好。”七海催促着几人,都写了一个故事。
然后四人就同时进去了,身后刚到的书生盯着四人的背影,好羡慕,好激动,好……心碎。
……
踏进山门,方舟前辈从树上跳下来,一拂尘敲在七海的肩膀上,温声细语,“七海公子,世上真有那样的画么?”
“有啊。”七海挤眉弄眼,就不愿意告诉他,“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呢?”方舟前辈亦步亦趋,跟上七海的步子,“在金山银山中的美·人漂亮么,快乐么?”
“你猜!”七海依旧如此回答,平静地让身旁的风清扬看不出他卖的什么关子。
方舟前辈年轻不说,还挺瘦弱。道袍松松垮垮,手上的拂尘,那只羊毛笔如同一把宝剑,跟在七海的身后。
七海走两步,方舟前辈就跟着走两步,那急切地想要知道后续的样子,让安之若和风清扬二人都看待了。
究竟写了一个怎样出众的故事呢?
方舟前辈却还是温柔地回答了,“写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故事。”
大胡子海之岚都觉得这是废话。
老大写得当然好看,不好看,能进山门么?
不过不管方舟前辈怎么问,七海就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你猜?
方舟前辈亲自引路,将四人奉为上宾招待。
但是方舟前辈的目的却非常纯粹,三分钟必定会问,那幅画后来怎么样了,那幅画究竟画了什么等等。
七海拍拍心口,笑得神采飞扬,“我可以告诉你。”
“七海公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方舟前辈一托拂尘,支着下巴,连屋子里的弟子都屏蔽了。
那专注的神情,说实在的,七海都看糊涂了。
“为何屏退他们?”
“嘘。虽说好故事得大家分享,但是的……我比较正直,秘密是不会随口说的。”过了会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嗯,那幅画现在在哪儿?”他搓搓手,格外期待,“买得到么?”
“买不到。”七海拒绝得干脆利落。
方舟前辈眼神暗沉下去,略显失落,思索了下,“要是能换来看看就好了?”
“要看可以,但是方舟前辈必须送我们一幅画,让我们……买……”
一听买画,方舟前辈迅速回绝。
七海都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回答得这么快,这么地干脆,一点点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下。
“一幅画也不行?”
“吾画皆是珍藏。”方舟前辈得意忘形地回复。
七海听了,悻悻的表情,目光都是呆滞的,“我只买一幅?”
“不卖!”方舟前辈递过来的眼神,像是一双不由自主抬起来的手,意思表明了两个字。
拒绝!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画么?”七海呶呶嘴巴,拿剑的手摊在桌面上。
方舟前辈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真就好奇地打听,“阁下要买我什么画呢?”他的表情都太温柔了,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偏偏令人感到失落。
可能……他的意思显得太过……直接了吧?
“媚姬云娘想要的一幅画?”七海将从方舟前辈那里打听到的事儿,简单直接地说了出来。
未几,那温柔的一张脸,敛了眸子,生出些许寂寞。他怅然地想了下,好像回想出来什么,立马说,“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
七海以为有戏,笑着看向几位朋友。
“不好意思,那画不卖!”方舟前辈仍旧笑着,可态度疏离得很。
七海绝望了,“可否一窥?”
方舟前辈摇头摇得迅速,“不可。”
“理由?”这话却是安之若问的。
方舟前辈笑嘻嘻地将脸转向安之若,抬首,咧嘴,“因为吾自认为画得太好,恐被他人看见,伪造了画。”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七海傲娇地补了一句,甚至与众不同地溜须拍马,“方舟前辈画艺高超,不能如此小气?况且被人看见,模仿的也只能是内容。形似神不似,终究是赝·品。”
方舟前辈眼皮耷拉下去,突然正经地说了一句,“去世的人,经不起被亵渎?”他从未出现过那样伤感的眼神,就像被言语中伤一般难耐,“再则,画中旧人,岂能如此随意?”
“一幅画而已?”七海还是努力地忽悠。
“在我心中,它似画非画!”他情绪切换自如,眼神立马就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