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血红瞳孔凝视,一年级c班的学生纷纷感到头皮发麻,噤若寒蝉。
  怎么没有回答?弗罗斯特加重语气,听清楚要求没有,大声回答我!
  听清楚了!
  偌大的教室里声音雷动。学生嗓音洪亮,精神奕奕,努力展现出自己最佳的精神状态,以防收获老师的特别关注。
  唐如墨站在人群中,没有跟着大家应声,他的注意力落到了前方的那些采矿机甲上。
  两排高大耸立的黑色巨人矗立在教室尽头,隐约可见锈迹斑斑的岁月痕迹,即使相距了几十米的空间,都能感觉到一股混杂着汽油味道的冰冷扑面而来。
  弗罗斯特拍了拍手,影视设备从四面八方发射光束,在学生的正前方空旷处组成了立体的虚影,正是采矿机甲部件分解的教学图。
  现在集中精神听好了,关于操作的方法我只会讲一次。如果没有听懂或者错过了,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试图来问我!
  到下课为止,所有人都必须成功完成我刚才布置的任务,如果能够连续五次举起放下铁块且不中断,我会考虑给那些还算勉强过得去的学生加两分。但如果连基本任务都没有完成
  弗罗斯特冷冷笑了两声,斥道:那就通通给我扫厕所去吧!
  两个小时后。
  唐如墨站在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公共卫生间里,面无表情。
  他觉得世人常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大概符合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颗顶着卷毛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唐如墨眼前,转过头来便是艾斯惯常的笑脸。他握着扫把指了指身后,兴致勃勃问道:不如我们分一分?阿墨,你想扫哪里?
  唐如墨:
  你好像还挺高兴?
  17、独处机会
  艾斯再一次看穿了唐如墨面瘫脸下的真实想法,碧色的瞳孔里浮现出笑意。
  其实也没有多高兴,我就是比较随遇而安不过话说回来,阿墨。他特意停顿了一下,随即一脸不可思议地感叹道,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艾斯这语气听起来如同航海家发现新大陆似的,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久之前才说过类似的话。他看上去甚至想与唐如墨来一场同道中人的握手,可惜后者对他的暗示视若无睹,于是只好遗憾作罢。
  全班就只有两个人没有完成任务,我还想着是谁跟我一样倒霉呢,然后便发现居然是你!阿墨,难道你也刚好在课上打瞌睡了吗?
  唐如墨:
  当然不是。
  能够在那个整节课来回踱步,操着扩音设备动不动厉声催促的机甲老师巡视底下睡着的,除了面前这位能人也没有谁了。
  而这家伙更能耐的地方在于,即使老师揪着他耳朵又吼又喝,甚至动手啪啪打脸,他都不曾从恢复清醒。
  别人还一度以为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直到后来医疗机器人前来检查才发现,他就是纯粹在睡觉,各项指标都倍儿好。
  直到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他才悠悠转醒,仿佛身体内置了一个定时闹钟似的。这么短时间连穿上驾驶服都不够,更别谈钻进驾驶舱里进行任何操作了。
  弗罗斯特当时是怒极反笑,亲自把艾斯架到了这动栋机甲演练楼一层的特大卫生间门口。
  连着唐如墨一起。
  唐如墨是教室里唯二没有完成任务的,但是与艾斯相反,他从始至终都有认真听弗罗斯特讲解,也通过强大的神魂把内容一字不漏的记在了脑海中。
  只可惜到了实际操作上,不论他如何努力,哪怕是按照说明书逐步操作,都始终没能与任意一架黑色的大块头连接成功。
  绝大部分机甲都拥有神经网络,即使是像采矿机甲这类许多地方已经遭到淘汰的旧设备,也依然有一道向外延伸的主脉络。
  与神经网络进行连接是驾驶机甲的前提,否则的话只能通过控制面板进行最简单的机械操纵,一如其他的普通机器,失去了星际机甲的最大优势。
  唐如墨百思不得其解,骨子里又有种不服输的性子,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时间就这样迅速流逝了。
  直到下课铃响的瞬间,他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了遥远记忆中的某些片段。
  机关术白痴师父曾经这样称呼他。
  年幼时便已踏入修行路,从小到大天资惊人,基本上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阻碍,短短两百年时间就已经从一介普通人修炼成化神期强者。这样的成就,即使在南屿剑门近万年的历史图谱中,也是排名前列的佼佼者。
  但是这样的唐如墨,在炼器方面的水平甚至比不过古籍里描述的筑基少年,真正炼成功过的也只有自己的本命剑穹天。
  至于那些以灵巧变通著称的机关术,辅以元气进行千变万化,则更是一窍不通。
  如今看来,机甲操纵似乎与机关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唐如墨自觉恍然。
  这就不难解释自己为什么屡试屡败了,毕竟如果天赋如此,在学习深入的路上肯定会遭遇到更多阻碍。就好比他当初炼制本命剑,也是经历了不计其数的失败
  阿墨,你想要扫哪里?
  艾斯的声音将唐如墨飘远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沉默数秒,正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吵吵闹闹进来了一群人。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生长得五官清秀,只不过脑后的苍白长发无风自动,就像是有生命的一般时卷时舒,为他的形象增添了几分奇异。
  唐如墨对这人有印象。
  在机甲课上,最先完成老师布置任务的人是他,后来最先拿到两点积分的人也是他。
  名字好像叫做杰诺。
  杰诺朝唐如墨和艾斯这边瞥了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嘴边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就这样信步走了过来,明明身高不如艾斯,却硬是要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投来轻蔑的目光。
  宿舍建得再奢华也是没有用的,学校有可能会同意在某些方面放水,但绝不会同意学期测评的时候放水。
  艾斯笑眯眯:是吗?
  是或不是,你大可自己去试一试。杰诺嗤笑一声,把视线转向唐如墨,就算其他课的理论知识考试能得满分又如何,如果连机甲的基本操作都学不会的话,你可以提前做好在期末测评中丢掉性命的准备了。
  唐如墨懒得应声。
  杰诺:啧啧,书呆子是吓傻了吗?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唐如墨抬了抬眼皮,没有多说什么,属于元婴期的威压便以他为中心骤然释放。
  在那一 刹那,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产生了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唐如墨瘦削的身影在他们眼中仿佛变成了狰狞可怖的庞然大物,举着寒光闪烁的重剑即将狠狠落下,他们双脚发软打颤,差点就要跪倒在地上。
  只不过这可怕的压迫感转瞬即逝,快得就像是某种错觉或者臆想。定睛望去时,唐如墨还好好地站在原处,一只手抓着扫把,一只手抓着垃圾铲,没有任何异常。
  卫生间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如果此时有一根银针落在地上,也必定能够清晰可闻。
  包括杰诺在内的学生感到惊疑不定,面面相觑着想要确认什么。就在这时,某个隔间里响起哗啦啦的冲水声那是属于现实的声响。
  古怪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杰诺暗自嘲笑自己的神经质,居然还会被一个连机甲都不懂得使用的菜鸡吓到,大概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做噩梦了吧?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听就算了。
  说完这话,他朝众人招了招手,连多一眼都没有留给两人,率先走出了卫生间的大门。其他学生纷纷跟着他离开,但显然不如进来时那般气氛轻松,或多或少都有些步履匆匆。
  艾斯一脸惊奇:才刚进厕所就要出去,他们是特地来找我们聊天吗?还是说这里的味道比较芬芳,所以这帮人定期要来沐浴身心?
  唐如墨听得有些忍俊不禁,不经意间扬起了嘴角。
  你笑了!
  又是仿佛发现新大陆的目光。
  你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啊!可惜光脑没在身边,不然我一定要拍张照片纪念一下,这可是难得的时刻!
  唐如墨瞬间变回面无表情。
  艾斯甚至感觉到某种嗖嗖凉意,非常明智地选择不再逗他,而是煞有介事地左右顾看,边看边说:那老师也太不够意思,竟然把扫地机器人都收走了,这可不就是故意给我们增加工作量么?
  唐如墨没有应声。
  艾斯挠了挠头,第三次问道:你想扫哪里呢?要不你到旁边歇会儿,我先扫着?
  虽然在课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倦意陷入沉睡,但这会儿他的精神状态还挺好,在这里折腾一圈应该不成问题。
  结果唐如墨只瞧了他一眼,手中元气凝聚,化作澎湃的清风与水雾,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循环流动。
  洁净术,从基本的五行之术衍生而来,因为时常被唐如墨用来收拾洞府,所以施展得颇为顺畅。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卫生间焕然一新。
  走了。
  唐如墨转身离开。
  艾斯有些惊讶,他连着跑过几个隔间,发现全都已经清洁得干干净净,脸上惊奇之色更甚。
  他连忙追上远去的人影:阿墨阿墨,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厉害了,我能学的会吗
  唐如墨:你先闭嘴。
  艾斯闭嘴半晌,忍不住问:可以说话了吗?我其实就想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之前平地刮起的风,我可以学吗
  唐如墨:想学就闭嘴。
  艾斯:哦!!
  18、优秀学生
  艾斯非常配合地闭上了嘴,唐如墨耳根清净,心情也还不错。
  只可惜教是不会教的。
  虽然师门的收徒并没有多严格到了科技文明日渐鼎盛的末法时代,就更加严格不起来但多少还是有些最基本的要求,比如能够感知到元气的存在,拥有容纳元气并划为己用的灵脉,否则基本无法踏上修行之途。
  唐如墨曾用神识粗略扫了几眼,发现艾斯的身体里充斥着无法辨识的混沌黑暗,把这种不寻常的状况撇开不谈,他也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疑似灵脉的结构。
  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想教也没办法教。
  更何况他并不想教。
  至于艾斯,他在闭嘴三十分钟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即若无其事地恢复成常态,不时在唐如墨的耳边增添各种喧闹的声音,看起来似乎乐此不疲。
  唐如墨:真是让我很有施一记噤声术的冲动。
  *****
  下午要上的是宇宙史与星球文明。
  授课老师杨雨的长相比弗罗斯特要温和许多,没有任何显著特征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慈祥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柔柔细细,表情从来都不会显得凌厉。
  实际上,这门课也是本学期所有课程当中相对来说最轻松的,主要涉及到理论知识的记忆与运用。只不过老太太喜欢随堂抽查,从点名回答到全班小测,形式各种各样,动不动就会给学生加分减分。
  如果有知识储备足够的话,这其实是赚取积分的好机会。但是对于那些习惯性临急抱佛脚的学生,又或者课上没认真听讲的,就不太美妙了。
  在这方面,唐如墨刚好属于前者。
  而且是前者之中的佼佼者。
  这其实正是杰诺对他心怀芥蒂的主要原因,毕竟在每节课上都能稳坐全班得分的第一名,哗啦啦几十上百积分进账,甚至比得上其他人两个星期的累计得分,肯定会招来嫉妒之声。
  除此之外,曾经流传整个学校的网红宿舍也是一部分原因。尽管出资建设者是土豪艾斯,但唐如墨能够住在如此舒适的环境当中,还是会被某些人眼红。
  关于这暗潮涌动的一切,杨雨并不知情,又或者说即使有所察觉也不甚在意。
  对她来说,上好自己的课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像唐如墨这样逢回答必正确的,逢考试必满分的优秀学生,实在是让她非常喜欢。
  关于玫瑰星历史上的三次重要人口迁徙,我相信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那么关于第三次迁徙所引起的一系列变化,以及对整个星系产生的影响,不知道哪位同学可以简单说一说呢?
  杨雨话音刚落,唐如墨桌前已经亮起了灯。
  众人:
  并不意外。
  杨雨露出了笑容,但却没有点他回答,而是说:我知道唐同学肯定可以答得很好,不如这次把机会让给其他人怎么样?让我看看第二位亮灯的是杰诺同学,对吧?
  杰诺得意洋洋地站起身,先挑衅似的朝唐如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开口:第三次迁徙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星球政府最终定都在埃罗,从此大力发展宇宙航行技术,并逐渐成为了双螺旋星系的几大主星之一。
  杨雨面色温和:还有吗?
  杰诺愣了愣,又绞尽脑汁搜刮记忆,最终跟挤牙膏似的挤出了一点零零碎碎的东西。
  不错。杨雨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杰诺所提到的几点,相信也是在座绝大部分同学的基本认知。但老师还是想听到一些更详细的剖析,包括迁徙发生的前因后果啊,那还是唐同学来吧?
  唐如墨应声起立:宇宙历7804年,原首都费里迪克所在片区爆发严重的农作物枯萎病,同时伴随铺天盖地的星屑风暴
  他接连不断说着,老师的神色越发满意。
  由于这是全年级的大课,两位室友也坐在了一起。洛虽然早就在前三次课上见识过了唐如墨的神奇,这会儿还是感到惊叹不已,低声对艾斯说:阿墨究竟是怎么把那么多的内容背下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