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二自然毫不退让:那大哥你放我走,我也就放过你们!不然今儿就拼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陆有清自然注意到了季玄羽跟秦云的动作,他站在地面,已被阵法威压压得满头大汗,想着帮季玄羽他们争取时间,插话道:幕后之人给了你多少东西,就值得你这么帮他!
  各取所需罢了。
  任二嘴角跟手都在流血,他对自己下口挺狠,没留情,眼看杀阵就要完全开启,任二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老实说,他根本不想死,他求的就是一个长生,但今天的局,若不用杀阵,绝对破不了。
  如果他哥肯开口放他一马,皆大欢喜,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任老却并没有松口,任二面上依然是副疯狂的模样,但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他自己也在杀阵里,阵一旦全开,谁都跑不了。
  大哥,任二费力地瞧着他,你当真要与我同归于尽?还要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任老的目光从众多族人身上扫过,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罢了,你们停
  不必,今天没人会跟你一起死。
  任二在听到停字的时候心中狂喜,然而喜色还没来得及上眉梢,就被季玄羽悠悠打断了,任二跟任家众人角力,身子被压制,季玄羽和秦云浮空后,他没力气抬头看人了,但不妨碍他听清,咬牙切齿:季玄羽!
  秦云周身猛然爆发出汹涌的火焰,火焰形成了旋涡,若仔细查看,就能看见火焰中竟还带着咒文,打着旋的火焰化作了一条巨大无比的长蛇,带着咒文猛冲向地面,张开大口,竟是如同真正活着的生物那般,将杀阵中的部分符文通通吞下肚。
  但凡被火蛇扫过的地方,杀阵立刻黯淡下来,一条蛇越吃越长,等它把任家的阵法扫完,竟是长到首尾一连就能将整个任家圈起来。
  小赵非常不合时宜地想到一款游戏:贪吃蛇。
  虽然真的不符合眼下紧张的气氛,但确实太像了啊!
  吞下的符文全在火焰内打起架来,长蛇还真的把尾巴一咬,成了个大圈,把任宅围住了,成了火焰屏障,彻底断了任二的路。
  任二面色一白,他心神激荡,而任家的族人一看杀阵解了,气势瞬间拔高,再加上对任二的愤怒,在僵持中占了上风,结阵继续下压,把任二压得跪倒在地。
  季玄羽和秦云从空中落下,秦云脚沾着地面时有点不稳,好在他俩手还抓在一块儿,季玄羽拉住了他,没有停下灵力的输送:还好?
  秦云扣着他的手:嗯,没事。
  任二大势已去,被打趴下已成定局,任老跟王飞沉面有菜色,被季玄羽他们救了,好像比抽他们一顿更难受,任老对着季玄羽跟秦云,眉头抖了好多次,内心经过了剧烈的挣扎,才闷声闷气开口道谢。
  多谢相救。
  老师都开口了,王飞沉也只能跟着道:谢谢
  如果不是他俩出手,要么任二跑掉,要么任家损失惨重,死伤难料。
  陆有清没他那么多包袱,道谢毫不含糊,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在对敌方面从不自视甚高,表情自然跟任老头子和王飞沉不一样,他还不忘往他俩受伤的自尊心上撒点盐:救命之恩呢!
  两人脸色更绿了。
  只是不想让众多无辜者惨死,你们也不必一脸吃了内什么的模样。
  季玄羽托着秦云的手给他送灵力,看着任家众人齐心把任二制服,拿符咒绳索捆上,季玄羽道:也没想要你们的感谢。
  任老头面色缓了缓:谢还是要
  别误会,季玄羽轻飘飘道,我的意思是,欣赏你俩那吃瘪的表情,我心情不错,足够了。
  任老一口气憋回胸口,他就知道!就不能指望季玄羽说什么好话!
  任二透支了灵力,倒在地上被绑了个结实,他手还在滴血,任老走过去,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恨铁不成钢、愤怒、不忍,还有浓浓的无奈。
  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他的嗓音沙哑,是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
  季玄羽垂头看着任二狼狈的模样:你说你与人做交易,各取所需,若那人当真是天灾,你能得到什么?修为、长生?等他拿到他想要的,将会出来祸乱世间,你以为他能让你活?
  陆有清深以为然:许诺的什么都是空谈啊。
  任二竟还有力气说话:到时候由我来杀了他就行,我都计划好的!
  你什么都计划好了,那死在你计划里的无辜者,他们呢,谁来给他们一个公道!
  小赵觉得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就活该做你的垫脚石?凭什么啊!
  任二又不吭声了。
  季玄羽朝任老头子抬了抬下巴:你不是想道谢吗,给你个机会,撬开他的嘴巴,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就两清。
  任老看着他的弟弟,仿佛头天认识他,良久后才终于道:把他带去祠堂。
  两个人将任二提了起来,架着他往祠堂方向走,其余所有人自然一起跟过去,只是到了祠堂门口,把任二丢进去后,任老提议他要跟任二单独待一会儿,其余人便在门外守着。
  任家众人窃窃私语,今日变故太大,一些人顺便包扎伤口,嘴上都没停过,王飞沉带着他的人,都挺沉默,陆有清跟小赵已经在给问题列清单了,反正不管任老头子成不成功,这些问题都是迫切想知道的,就先写出来。
  季玄羽跟秦云站在人群外,两人肩膀抵着肩膀,季玄羽有意撑着秦云,手还握在一起,秦云道:可以不用输送灵力了,刚才费了那么多灵力,大部分也都是你的。
  我不碍事,没什么感觉。
  季玄羽说着,手上停下了灵力输送,但两人的手没急着松开,还贴在一块儿,他拿另一只手拨了拨秦云的额发,秦云额上都有了冷汗,季玄羽道:累了?
  说不累自然是假的,疲态都显在面上呢,秦云轻轻嗯了一声。
  季玄羽道:要撑不住你就先睡吧。
  秦云:在这里?
  季玄羽:变成鸟团子,我带着你。
  秦云愣了愣,找回神智后,他想的就是要让季玄羽少操心,在刚才真正虚弱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到鸟团的选项,下意识排除了。并不是鸟团不好,但是看着太脆弱了。
  季玄羽开了口,他才发现自己又钻牛角尖了。
  季玄羽:怎样?
  秦云肩膀松下来,不再强撑着:好。
  秦云拉过季玄羽的手,接着噗地一声变成了小鸟团子,轻车熟路在季玄羽手心里找好了舒服的位置窝下,季玄羽揉揉他毛茸茸的软羽:睡吧。
  嗯。秦云从善如流闭上眼,找不到比季玄羽身边更能令他安心入睡的地方了。
  他们的动静也引来了旁人注意,毕竟正是需要警戒的时候,丁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要看着,然后就看到一个大活人消失,季玄羽手里多了只鸟团。
  说实话,带着鸟团的季玄羽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毕竟季玄羽以前走到哪儿都跟着只鸟团,一下看不到了,还挺不习惯,这回又成了熟悉的模样。
  但怀念是不可能怀念的,毕竟季玄羽是把他们家主气吐血的人!
  可现在他们承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以后该拿什么态度,心里别扭的不止任老头跟王飞沉,任家里大有人在呢。
  陆有清凑过来:秦神君这是?
  消耗太大,累着了。季玄羽小心地托着他,先让他休息一下。
  陆有清:没大碍就好。
  过了快两个小时后,祠堂的门终于开了,任老头子一个人走出来,他身影似乎又佝偻几分,眼睛里带着血丝,看着方才经历了不小的情绪波动。
  但好在不是无用功。
  任老朝陆有清道:想问他什么,去问吧。
  第五十九章 那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他的魂魄
  陆有清暂时顾不上任老的心情, 拿着他们列出的问题清单就去了,不过进人家祠堂还是要有礼貌的,毕竟里面都是牌位呢。
  任老头子虽然说服了任二, 但仍然放他在祠堂里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祖宗在上, 该说实话说实话, 别再做更多丢脸的事了。
  王飞沉原本担心任老跟任二两人在祠堂里时,任二会趁机对老师不利,一直到他出来,才松了口气, 跟陆有清进祠堂时,还规规矩矩对任家牌位行了礼,毕竟他叫任老一声老师,理应对任家的先辈们尊重。
  季玄羽托着鸟团子, 踏进祠堂里,手指时不时以最合适的力度抚摸着鸟团的背部,听着陆有清和小赵问话。
  任二整个人都已经颓了,在祠堂里闻着香火气,在诸多祖宗的面前, 他连头也抬不起来,眼睛也不敢去直视牌位,好像看多了会要他命似的。
  使他们找上的我, 无论是对灵物动手, 还是联络人类, 他们都得在人类中有个好帮手。
  唐弘图还不够, 他虽在松山道门里有点威望, 影响力还不够, 要打开关系也差点意思,但任二就不同了,家主虽然是任老头子,但任二几乎跟他平起平坐,也是个管事的,说是半个家主也没问题。
  陆有清:你见过那个自称妖王的?
  众人本来以为凭这幕后之人苟藏的本事,任二这边也未必能有什么突破性消息,然而出乎意料,任二道:见过。
  季玄羽给秦云顺毛的手指一停。
  加班数天的陆有清瞬间精神了:本人?看清样貌的那种!?
  任二伤口还在发痛,说话不算快,但他也没脸要求治伤,缓了缓,才继续:既然是合作,他们没拿点诚意,我当然不肯。
  季玄羽:你还挺聪明。
  谁都能听出他在挖苦不是在夸人,任二手指抽搐了下,没回嘴。
  陆有清一拍大腿:既然记得模样就能找啊!
  没人能保证那是不是真脸,但既然有,自然是要找的,找会侧写描像的来,把脸画出给他认认。陆有清已经快速列好法子,小赵在旁边记下,陆有清一条列完,继续发问。
  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似灵非灵,似人非人,他说那是改造的结果。
  陆有清:想必不是口说无凭,你没可能轻易相信。
  对,任二叹了口气,我亲眼看过改造过程。
  小赵飞速记录的笔一抖,在纸张上划拉出痕迹,本来站着写字就不顺手,他咬了咬唇:当时就有人被
  接受改造的,基本都是自愿的修士,他们犯不着费劲去动普通人,只是会从普通人身上拿走生命力。
  陆有清沉着脸色:有哪些修士参与其中,你也得把名单给我们。
  任二垂着眼睛:可以。
  任老头子沉默半晌,出声道:你也经过改造了?
  还没有,任二实话实说,不是不想,只是想等更好的。
  他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就没人敢去看季玄羽的脸色。任二要等更好的,等什么,神兽的身体吗?
  季玄羽心态却出乎意料,好像不是多气,他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总有白日做梦的时候。
  鸟团子在他手中轻轻抖了抖毛,也不知有没有做梦。
  剩下的事就顺畅多了,陆有清看了看任老头,总算想到顾虑这位的心情,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末了道:任老,那人我们就带走了?
  无论是找人来根据任二的描述画像,还是让他把参与的修士名单列出来,都得花时间,总不能一直把任家祠堂当牢房用吧?
  事已至此,任老自然无话可说,他转过身去,摆摆手,陆有清便示意下属把人架起来,出祠堂前,任二低着头开口:大哥,别把我逐出族谱。
  架着任二的人停下,任老沉默半晌后才道:不逐。逐了,没人再提,谁还记得有罪过的是任家人,你变成今天的样子,我也有责任。
  任二眼圈一红,头低得更深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王飞沉其实很想陪陪自己老师,但任老头让他走:监察司在管理部内的主导权你仍然要握紧,但眼下是跟陆有清合作的时候,分寸你拿捏着吧,二弟他做了这等事,任家威信必然不如以往,但好在你不姓任,这些年,也该培植了自己的力量。
  王飞沉点头,他朝前走了一步,没迈出多远,还是回身道:老师,不是你的错。
  任老不语。
  我依旧是你信念的拥护者,而且不会跟他一样走上歪路。
  王飞沉鞠了个躬,这才拉开步子走了,任老头子远远看着,突然生出自己是真的老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