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左弦漫不经心道,人的本能之一就是恐惧,怕黑怕死怕恶意怕陌生人,就算不说,也同样会有人想到可怕的东西。你别忘了,我们当中可还有个杀人狂,恶意一旦宣泄而出,你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再退一万步来讲,还有苏凌这个行走的恐怖片素材库,倒不如说,这说不准还帮了我们。
木慈苦涩地问道:帮了我们?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趁机杀人,这个杀人狂的心理素质,绝对不寻常,我甚至怀疑,对方很可能享受这种刺激感。左弦似笑非笑,在有共同的外敌下,我们不得不抱团,如果没有鬼怪,也许一开始大家会四分五裂,然后被逐一击破。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找人垫背跟亲手杀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猎物经历再多场胜利,也还是猎物,我们未必对付得了一个杀人狂。
你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木慈犹豫了一会儿,那接下来怎么办?
只好拭目以待了。左弦幽幽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不要落单比较重要,鬼好躲,人难防啊。
木慈乖乖地点点头,低下头开始在记事本里记录线索,而左弦则歪过头,耐心地打量着他。
从长相来讲,木慈绝算不上好相处的那类人,他的线条硬朗,下巴剃得很干净,嘴唇总是绷着,大多时候面无表情,显得有点不近人情,毫无半分亲和力。
唯有那一双眼睛很亮,瞳孔里仿佛凝着一束光,只是习惯不佳,看人总像是在审视,不怒自威,让人心里不由得紧张。
不过从人际交往来看,木慈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个过于咄咄逼人的习惯,别人依赖他也好,不依赖他也罢,对他全无影响。
最初认识时,左弦以为木慈是一团被冰包裹的火,后来又发觉他是一颗包裹着火的冰,到现在却分不清,在木慈身上,究竟是冷酷更多一些,还是柔情更多一些。
你以前是队长吗?左弦忽然问他,还是裁判?教练?领导?
木慈心无旁骛,认真地专注在手机上做笔记,似乎懒得理他。
左弦忍不住伸出手,打扰木慈的视线,将他的脸捧住,微微一使劲,逼着人转过头来看自己。
干什么?木慈终于从思绪里抽身,困惑地看他,你想到了什么新的东西吗?
左弦当然没有重复那个问题,而是仔细端详木慈,愉快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相由心生这句话,说贴切也贴切,说不贴切,也并不贴切。
木慈看他像是在看一个发病的精神患者:我看你是在疗养院里药没吃够,如果你实在有需求,可以找罗永年,不要烦我。
人家那可是救命的药。左弦夸张地捧住自己的胸膛,然而木慈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做来的确有点我见犹怜的意味,我知道你的道德感早已今非昔比,没想到竟然面目全非至此。
木慈偷偷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记录这一次的信息。
他在这次的站点里犯了好几个错误,比如将强行将已知的线索联系起来,以为十个人就是十个盲盒,如果不是今天死去的冷秋山提供新的信息,也许他在最后一天就彻底放松了。
这种失误可大可小,玩游戏时失误最多是输一次,可在火车上,失误很可能就会等于死亡。
而左弦只是望着对方的侧脸,觉得舌尖似乎又反复泛起那瓣橘子的甘甜与酸涩,还有橘络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爬上来的苦。
让他还想,再尝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木慈的长相这个事其实我感觉很难形容,因为我担心很多人会想到班主任或者教导主任【喂
我不知道大家成长经历里有没有遇到过那种看起来不敢接近的人,对方的气质跟样貌都显得很坚毅可靠,但是就是让人很畏惧,不怎么想跟他接触,但是会觉得他是那种很能解决办法的人。
因为人的外貌有时候受气质所影响,是很难用单一的词形容的,不然也不会出现恶毒美人跟笨蛋美人,我之前提过他凶狠、帅气,都是木慈的一部分,没多写外貌一个是因为视角问题,另一个是因为更希望从剧情方面让大家自己想象。
第102章 第四站:盲盒(22)
盲盒跟疗养院虽然都是精神系站点,但有一个本质的不同。
每个盲盒都是乘客主动打开的,建筑、食物、鬼怪甚至包括时间,就像苏凌想看见鬼怪,盲盒随机抽选怪物出现,而左弦想知道鬼怪出现的规律,于是随机抽选到时间,甚至细化至八个小时。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实际上只开启了四个盲盒,苏凌的女鬼、左弦的规律、建筑、食物。
只不过在左弦所开启的规律之下,又诞生无数个鬼怪小盲盒,之前的猜测不能说有错,只是建立在一个错误的认知上,当然也就得不到一个正确的解答。墙壁上的海报应该跟之前的猜测相同,死亡等于结束这场盲盒游戏,那么带来死亡的鬼怪盲盒等同他们的安慰奖。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木慈皱起眉头,不解道,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之前的幻觉会提前那么多时间?
左弦微笑道:你既然都知道是幻觉,怎么会认为自己真的提前了时间,在感官被模糊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这让木慈一时间哑然,他想了想,确实没办法反驳,就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是什么?
我倒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
你想,如果撇去女鬼。接下来的八小时盲盒的顺序是如此,第一个死的人是池甜,人形娃娃的手法是做梦,群体;第二个是格子衫,他是被卫生间杀死,单人;之后是无伤,影子,群体;再来是幻觉,群体,毛哥被人为杀死;最后是乐嘉平,玩偶,单人。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木慈沉思道:群体、个体之后,群体循环了两次,才变成单人?那就是说,今晚如果还是单人,那么它是依次增加,那么我们明天要面对的就是三次全体攻击,而后天的凌晨是一次单人。如果今天还是群体,说明每一次盲盒必须死人,才会跳转。
没错,你虽然别的不擅长,但是找规律却很有一手嘛。左弦为他鼓了鼓掌,神色愉快,如果是后者,说明盲盒的结束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死亡,另一种就是放弃。
放弃。木慈将这个词汇在嘴里咀嚼片刻,讥讽道,被人杀死,失去资格,这样的放弃未免太讽刺了吧。
左弦摊手:毕竟人生嘛,就算你不想放弃,也总是有人会逼你放弃,就像身受重伤的运动员,失去性命的毛哥。
这句话让木慈忍不住皱起眉头:你是故意的吗?
指什么?
这种暗示性的话,你好像对我的过去很好奇。木慈转过脸来正视他,蹙眉道,这是一种试探吗?
左弦歪过头轻笑: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如果为这种事发火,显得我有点小题大做,脾气太大。木慈困惑又有些警惕地望着他,可是你的问题,总是布满陷阱,有些我能反应过来,有些我反应不过来,就算我反应过来了,也担心自己是在多想,你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哦?听起来,你怕冤枉我?
木慈淡淡道:被人冤枉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就自己选一个答案好了。左弦轻描淡写地避开他的追根究底,毕竟对我来讲,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
还没等木慈想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左弦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接下去很长时间,他们都找不到单独的机会聊天,巨大的建筑物当中只剩下五个人,实在显得太过空荡。
在六点钟时,五个人吃了晚饭,苏凌没什么胃口,没吃几口,罗永年也吃得不多,倒是麦蕾大概化悲愤为力量,一个人吃了不少,她脚上的鞋子又换成了球鞋,大概是在广场里翻出来的,漂亮的长裙被裁剪开,免得阻碍行动。
她让木慈想起了陆晓意。
两个小时来消化跟休息,某种意义上实在奢侈得过分,对苏凌跟罗永年来讲,浪费两个小时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等待跟消磨本身也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真正恐惧的是两个小时后将会发生的一切。
可对木慈来讲,每个站点最为折磨的地方就是等待,站点蛮不讲理地打乱他所有的规划,将本该井井有条的生活揉捏成一团乱麻,仿佛比赛开始前漫长而毫无意义的领导讲话。
七点五十分,众人熬过饭后昏昏欲睡的时光,总算来了一点精神。
还有十分钟,每个人都从沙发上站起来,背对背靠在一起,影子这一关给人留下不少阴影,谁也不想躺在沙发上突然就被勒住脖子。
虽然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能逃过去,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准能活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凌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怖片到底不是现实,喜欢刺激的画面也不意味着就能接受死亡现场。
离他最近的左弦冷淡道:冷静。
木慈的目光则扫过不大的房间,再一次确认逃跑的最佳路线跟每个房间的入口。
一分钟。
究竟到底会开出什么东西?
木慈放缓呼吸,禁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可不想莫名其妙之下在无意间主动打开一个新的盲盒。
八点钟。
厨房的玻璃门没有动,窗户外头仍然是烟雾,巨大的液晶电视显然没有花屏的痕迹,头顶上的电灯也照旧努力维持着运转,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倏然,木慈浑身一震,他看见眼前的窗户上浮现出自己的身影,并不是说他的影子之前不在,而是这个影子在玻璃之中移动着,从远到近,正在慢慢靠近自己。
木慈只觉得掌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其他人显然也看到了,可谁都没有说话,更是没有动,唯独罗永年低声喃喃了一句:我真的该加药了,再这么下去,我的心脏可能受不了。
苏凌的脸色一片灰白:这次是是镜面吗?
这是什么?麦蕾咽了口口水,你知道?有什么解决办法?
镜子的恐怖要素可太多了。苏凌也有些不知所措,寂静的夜晚,自己的影子在镜面之中行走着,这种感觉并不是过山车失重一样的恐怖感,而是惊悚,鸡皮疙瘩一粒粒爬上来的那种惊悚,我也不确定是什么啊!
这时候,左弦忽然道:你们要去哪里?
木慈最熟悉左弦的声音,闻言一怔,不由得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往窗户边走去,甚至快要伸出手去接触到玻璃面,而玻璃面当中的影子也伸出双手,就要抓住木慈的那一刻,他猛然往后退开来。
是镜子!?
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影子需要寻找角度杀死他们,而镜子是了,镜子不能动,所以要交换位置,不是它在走,是我在走!
想明白这一点,木慈立刻转身避开,他这下才发现罗永年跟麦蕾都已经非常靠近电视机,而左弦直接拽着苏凌的帽子将人提了回来。
黑色的屏幕之中泛着两人的身影,罗永年大概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走得较为缓慢,落后几步,而行动较为灵便的麦蕾则逼近电视机,属于她的纤细双手顷刻间从屏幕之中伸出,试图将人拽入镜面。
麦蕾!木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他试图冲过去救人,却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就在这一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麦蕾脸上的恐慌忽然扭曲起来,她在最后一刻用脚抵住电视柜,裙子一掀,腿上竟然绑着一把尖刀,危急关头,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下子就刺进了电视之中。
趴下!左弦喝道。
所有人想也不想地下意识趴在了地上,就连木慈也匍匐下去,他听见罗永年沉重的坠地声,听得皮肉一痛。
麦蕾疯狂地挥刀,每一刀都刺在了电视机之中,电视机鲜血如注,不停飞溅出血沫来,喷洒在她的脸上,很快,那双伸出来的双手就无力地消失在被破坏的屏幕之后。
抱着头的苏凌看得目瞪口呆,背上还坐着压制他的左弦,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是不好看的理由可能不太一样。
不知道是习惯了过度的过吓,还是神经完全断层了,苏凌居然在这种疯狂的情景下喃喃道:这就是物理驱魔吗?
麦蕾转过身来,看着众人,鲜血将紫色的长裙染成浓郁的绯红色,她伸出舌头舔去脸上滴落下来的一滴血液,深呼吸一口气,用正在滴血的尖刀对准众人,遗憾道:我还以为可以多玩一阵的。
罗永年瞠目结舌:你
啊,差点忘了你,不过抱歉了,我现在没工夫管你。麦蕾用另一只手拭去脸上的鲜血,大概是恢复本性让她感觉很舒服,那模样看上去几乎有点像一只餍足的猫,缓缓将尖刀对准了木慈,我赶时间,只好换你了,帅哥。
喂苏凌试图一个鲤鱼打挺,愣是没挺起来,差点被左弦的体重来压制出一个二次伤害,奄奄一息。
而左弦已经起身,只是他快,有所准备的麦蕾更快。
一分钟的杀人时间,大家都不敢随意轻举妄动,她要从二楼的窗户出去,八个小时的安全期,雾里绝对安全,只要她溜走,那就真的是要再玩一天的躲猫猫了。
身体赶不上思维,左弦冲过去的时候,麦蕾已经刺向了刚刚站起来的木慈。
就在木慈面露惊骇的瞬间,刀子当啷坠地,麦蕾的表情从极致的愉快变成了茫然,再变成惊恐,下一秒,她的身体出现无数被尖刀刺穿的伤口,鲜血喷涌,浇了木慈一头热血,而后她也彻底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机。
一双美丽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睁着,也被血染红。
她杀死了自己。
八点零一。
左弦的闹钟欢快俏皮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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