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慈早就把外套脱下来了系在腰上了,这会儿身上都汗津津的,背包带子在肩膀上压出红色的痕迹,喃喃道:我应该学苦艾酒也要个小电风扇的。
左弦拍拍他,又用小小的车票给他扇了两道毫无意义的微风,决定从眼前这栋建筑物里绕过去,金属的门把手差点把木慈的手黏在上头,他这时候总算明白清道夫当时带手套的意义了。
别直接上手。
左弦这句话没能喊住,赶紧抓着木慈的手看了看,好在只是被烫了下,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是他鼻子上亮晶晶的汗珠掉下来,啪嗒一下砸在掌心里,飞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木慈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看着左弦用外套袖子拉开了门把手,门显然很久没有打开了,发出沉重的吱嘎声,让两人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些人形。左弦谨慎地没完全给火海里的那个人下定义,应该是追寻声音行动,不过我们只看到了一个,可能是其他的离得非常远没听见,或者还在路上,还有可能是被关在建筑里面,留神一点。
好。
木慈点点头,酷热让他的意识有点昏昏沉沉,比起寒冷,他更耐不住热,接过左弦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才算稍微好转一些。
你跟紧我。左弦看出来他不太舒服,又找出一瓶风油精,要擦吗?不过味道有点大,我们还不知道那些人形的嗅觉怎么样。
我还能忍。木慈摇摇头道,你放回去吧。
左弦又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别逞强。
放心,我会跟紧你的。
两人进入的这栋房子是一间酒吧。
酒吧不大,形成一个L形,吧台占据了大半空间,而且相当高,很难探身往里头看,卡座跟角落里装饰的绿色植物,几乎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四周的装饰看上去很有热带风格,只是因为断电了,没能让霓虹灯亮起来,显得有些沉闷。
跟之前遇到的餐厅很相似,有些角落已经开始布满蜘蛛丝,不过情况比餐厅更可怕,几乎满地都是血迹,破碎的玻璃杯撒了一地,卡座上溅落着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还有几颗腐烂的人头,隐约能看到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在温度跟空间的影响下,这些器官发酵出了难以想象的气味,不过比之前的餐厅相对要好一些。
木慈猜测餐馆里那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很可能是腐败的食材跟尸体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化学反应,而酒吧里食物相对较少,气味相对没有那么强烈。
不过这状况也足以让人感到生理不适了。
左弦特意打开手电筒,往较暗的角落里照去,地板上回荡着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有点渗人。
看来这里的人撤离得很及时。确定酒吧里没有人后,左弦很快就松了口气,将目光扫向吧台后方的巨大酒柜,不知道这些酒变质了没有。
苦艾酒一定喜欢这里。木慈捏着鼻子,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尸体上转移开来,我还记得他那个菠萝造型,跟这家酒吧的风格也挺符合的。
左弦忍不住笑出来:确实。
木慈犹豫了下又问道:你怎么样?我记得你的视觉被弱化后,其他知觉都变得更敏感,会不会不太好受?
你刚刚不擦风油精,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左弦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木慈摇摇头:不全是。
你忘了。左弦莞尔一笑,它失效了,你没发现我今天的眼镜是平光的吗?
我天生眼睛好,对眼镜没有了解。
哎呀,这句话真是伤透我的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走过较长的这边吧台,在转角处,闲聊缓解不适感的两人突然听见了一种混在脚步声里的咀嚼声,这种声音本来就非常小,加上之前隔得远,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叽咕,叽咕
很快,惊人的一幕映入两人的眼帘。
一个穿着酒保服的男人正跪在地上的血迹当中,抓着一截腐烂的暗色肠子在进食,苍蝇嗡嗡地环绕在他身侧,他却浑然不觉。
似乎是听到动静,酒保以几乎要扭断脖子的力度迅速转过头来。
这时两人才发现酒保的脸上被撕下了一块肉,几乎见骨,伤口也已经开始腐烂,虽然还没看到蛆,但看着围绕他的苍蝇,想来这一天也不会太远。加上他咀嚼肠子时被血肉污染了整张脸,看上去简直狰狞无比。
脸上严重的伤势并不影响酒保恶狠狠地扑过来,他被湿滑的肠子绊倒,一下子扑在地上,又毫无感觉地爬起来,重新向他们两人发起进攻。
两人都不由得感觉到一种寒意从心头涌上。
快进吧台!
就在两人转头要跑时,木慈突然踩着吧台椅一下子越过吧台表面滑了进去:隔着吧台他进不来!
倒不是左弦没带武器,只是在不确定对方身上是否具有传染源的时候,避让是最好的办法。
我倒是希望我也有你这么好的身手。
左弦苦笑起来,他反应本来就慢了一步,加上身手没有木慈这么灵活,酒保已经对准他发动第二次攻击了。
木慈眼疾手快,抄起吧台上端酒杯的盘子狠狠砸在了酒保丧尸的脸上,为左弦成功争取到了一点翻越吧台的时间。
金属盘底跟腐烂的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木慈花的力气太大,几乎把酒保整个人都打偏开来,打完后连自己都觉得手臂隐隐作痛。
这个间隔,左弦成功跳入吧台内部。
不用谢。木慈喘着气,肾上腺素在血液里流淌,一举将之前的闷热、臭味、惊恐冲散得消弭无踪,他的大脑突然清明起来,在内部仔细观察起可使用的武器来。
左弦挥挥手,看着金属盘底的腐肉,认真思考了下自家对象的武力值:不然你上?
木慈看上去想用这个金属盘给他脸上也来一下。
吧台姑且算是个安全空间,左弦特意走到拐角处检查了一下两侧,确定没有任何趴在地上可活动的人形存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准备怎么办?
左弦跟木慈将酒挪开,弓着身体坐在了后面的酒架上,尽职尽责的酒保先生被两个卑鄙的外来者打歪了脑袋还不忘用身体撞击吧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
如果忽略被拍到惨不忍睹的脸,单从完好的部分来看,他其实跟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看上去像是个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普通人,行为有些诡异而已。
酒保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模仿东方的僵尸伸出双手,只是不断看着两个猎物前进,然后一次次被吧台挡回去。
虽然这样很安全,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被困住了。
他没有尸斑。左弦仔细观察,还没有死,从进食行为跟伤口来看,他的消化系统跟凝血功能都是正常的,不过他没有痛觉,而且也没有思维能力,身体内部应该出现了一定的变化,让他只剩下进食跟进攻的欲望,进食是本能,因为他们需要从食物里得到营养供给身体,而进食跟进攻可以合二为一。
这个意思是,我们现在面对着一个智障的战斗型人类?然后他们毕生的奋斗目标就是为了吃新鲜活人,如果不行就吃还能吃的?木慈眨了眨眼,那我们现在就等他饿死?
别忘了。酒吧卡座上都是他的储备粮,他等我们饿死的可能性比较大。左弦慢悠悠道,不过我很好奇,他脸上这块肉是被同类啃食的,还是意外损伤的?
木慈困惑道:什么意思?
这片区域显然没有什么人了,这些人形姑且叫他们丧尸吧,虽然不像电影里那么面目狰狞,但是也差不多了。我们这一路走来,只看见两只丧尸,说明数量稀少,所以我在想,他们有没有可能会为了存活下去,同类啃食。
木慈轻哼了一声:好主意,难道你是要我们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吗?
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暂时出不去,不如耐心观察。左弦轻笑了一下,说不准我们可以找出有利我们的关键呢。
木慈有些沮丧,这种沮丧感从一开始就围绕着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过于炎热的天气自己却没做任何准备,也许是烫到手的门把手,还有可能是跳进吧台的这个举动。
要是清道夫或者苦艾酒在这里,大概早就解决了。木慈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是我拖累了你。
他最初只是想到始终是要从后门出去的,逃出去也无济于事,没想到会被困在吧台里,凭借直觉行动不是每一次都有用。
谁说的。左弦轻快道,其他的先不说,要是苦艾酒在这里,那金属盘就很难说是扇在丧尸的脸上,还是我的脸上了。毕竟打丧尸可能会被咬,扇在我脸上,对方有的吃,苦艾酒正好能跑掉,一举两得啊。
木慈哭笑不得:你也太夸张了吧。
你以前玩过狼、羊、人、菜过河的游戏吗?
那是什么?
就是说,一个人要送狼、羊、菜过河,只有人能划船,如果没有人看着,狼会吃羊,羊会啃菜,那这个人要怎么过河呢?
木慈沉思道:狼是苦艾酒我明白,人是谁?总不可能清道夫是羊吧。
哎,听也知道,我是羊,清道夫才是人,而且考虑到这头狼不按常理出牌,除了吃羊还会啃菜,那当然是让人跟狼一起组合过河,我们一羊一菜作为弱势群体,过另一条小船。
这样说,我是菜,那你岂不是同样会啃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啃。
在这种环境下说这个字,会有一点恶心。
确实,特别是看着眼前这位酒保先生嘴边残缺不全的血肠,我也开始觉得有一点恶心了。
你不用讲这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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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五站:死城(04)
吧台是特别定制的,冰槽已经变成苍蝇的根据地,酒水槽倒是安然无恙,不过现在也不是喝酒的时候。
调酒所需的水果跟食物都处于腐烂的过程中,好在有保鲜膜封着,只是视觉上比较恶心。
经过一番检查,木慈才发现地上到处都有水迹,这让他多少有点心有余悸:还好刚刚没脚滑,不然跳进来先扭了脚就得不偿失了。
酒吧专门跟水打交道,吧台地面一般会做防滑处理,用不着担心,找找看有点什么能用的吧。左弦摸了摸下巴,四下打量起来,对这位酒保先生使用火攻肯定是不行的,这么多酒,搞不好我们就一起光荣牺牲了,还是先找找看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吧。
木慈跟左弦各自负责一边,结果除了比较明显的杯子跟酒瓶之外,找了半天也只找出酒单跟杂志;倒是左弦找到了个不少有用的东西冰凿跟酒刀。
冰凿一般是调酒师拿来凿冰球的,很小巧,跟蝴/蝶/刀差不多大小;酒刀则是用来开葡萄酒的,可折叠,刀头带锯齿用以切开锡制的瓶盖,中间的螺旋刃是拿来拔封存酒瓶的橡木塞。
左弦沉吟片刻,从中挑了酒刀递给了木慈:你拿着防身吧,这东西对丧尸的作用不大,不过对人还是挺管用的,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身上藏点武器不是坏事。酒刀比冰凿方便携带一些,也更安全。
我这边没找到什么东西,只有酒单跟杂志,你要打发时间的话可以看看,如果在这种环境下还有兴致,我也不介意你喝一杯。
木慈跟左弦像在达成什么秘密交易一样,一手接过酒刀,一手递出杂志跟酒单,酒保先生愤怒地撞击着吧台,继续做着他的无用功。
打发时间喝一杯?左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眉飞色舞起来,你还真提醒我了,你会不会开酒?
开酒?
对,就后面这一墙的酒。左弦愉快道,想开多少开多少,爱怎么开怎么开,反正把酒开了就行。
木慈对这个指示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很快就开始执行,将两人扫出来的酒瓶一一启封,虽然有些酒光是看瓶子就让人感到相当昂贵,乱开像是在暴殄天物,但是这时候破坏某些事物让他焦虑愤怒的大脑出乎意料地感觉到一点愉快。
而左弦则站起身来,跟酒保来了个面对面,青白色的丧尸发出诡异的低吼声,左弦甚至还有闲心对他的领结评头论足一番,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行为。
他把较厚的杂志塞进了酒保的嘴里。
正在开酒瓶的木慈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你在干嘛?
测试他的咬合能力啊。左弦灿烂地回头微笑,配合着酒保疯狂撕咬着杂志的背景,简直像一部充满黑色幽默的电影。
在木慈开到第三瓶的时候,左弦已经硬生生从对方嘴里把杂志□□了,杂志的一角烙下惊人的齿印,穿透了好几页,但并没有完全咬穿。
酒保还是低声嘶吼着,不知疲倦地撞击着吧台。
木慈愣了愣,就反应过来,忍不住吸了口气:这样的咬合力
人有自我保护意识,牙齿再坚硬也不会对任何事物都毫无保留地咬下去,而丧尸不同,如果这一口咬在正常人的身上
木慈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位兢兢业业的酒保先生都叫这么久了,没有别的丧尸游荡过来,看来附近暂时是安全的。左弦看了一眼手表,你的酒开得怎么样?
呃,这里都是,还要继续开吗?木慈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酒瓶,他已经开始习惯酒吧里的臭味了,也可能是麻木了,他挥开围绕着自己乱飞的苍蝇,你要酒干嘛?不是说不要火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