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在睡着的情况下是不会撒谎的。屈南说,除非是睡到自然醒,或者被外力叫醒,否则人没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惊醒,一旦睡着了就是睡着了。陈双说陆水会惊醒和恐惧,我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这样啊。南哥,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俞雅。陶文昌想起了自己的老婆,她不是接了个精神病人的角色嘛,每天研究这些,有时候还和我聊,总是找不到状态入戏。行吧,你好好观察,希望陆水千万别严重。
  希望如此,但是我担心的是夜里有事的那个人,其实是陈双。屈南说完,和陶文昌一起陷入了沉默。
  陈双带着弟弟洗完了澡,心情特别好。区别于小时候的无能为力,现在他终于有能力带弟弟独立生活,一切只需要四水适应。
  睡觉前,屈南和陶文昌找他谈了一次,他也同意三个人一起睡。事实上,屈南能在屋里陪着他们,陈双比任何人都乐意。一来,多一个人,能减少四水的恐惧感,二来,自己想挨着屈南。
  挨着喜欢的人睡觉是什么滋味,陈双还没体验过,估计会疯狂扭动。
  我在客厅睡,你们有什么事叫我。陶文昌最后一个洗澡,帮他们关上灯,咳各部门注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要想清楚。
  屈南笑着说了声谢谢,随后开始观察陆水的反应。床褥、被子、枕头都是全新的,陆水没有表现出不适应,或者带着他用习惯的随身用品来,而是很自然地接受了屋里的一切。
  并没有陈双说的那么严重。
  然后陆水开始拉陈双的胳膊,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睡衣,面对面地躺好。这一切都让屈南感到震惊,他没想到陆水对陈双的依赖程度这么高。
  他和哥哥用了一模一样的文具,穿一样的睡衣,这已经不是单单的巧合了,而是他的模仿。他依赖这个人,就对这个人进行高程度的复制。
  而这一切,陈双完全没有察觉到。
  早点睡吧。屈南也没有点破,而是躺在了床边的位置上。他和陈双中间隔着一个枕头,是陶文昌执意要放的。
  嗯,那我们先睡,你也早点休息。陈双往后看看,因为要抱着弟弟,只能给屈南一个背影。
  没多会儿,客厅里的灯也关上了,房间陷入黑暗,无比安静。身边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听上去睡得不错,屈南却睡不着了,心里在动荡,动荡在往外爬,他一动不动,可是又觉得全身都在动。
  不能,不能这样,屈南攥紧了拳头,重新开始数绵羊,试图把一切控制不了的情绪都压死在身体里。
  可是旁边睡觉的人,是陈双,不是别人。屈南左思右想,为了避免自己的情绪再一次无底线扩张,他决定睁眼看一眼。
  就看一眼,然后就回到完美的壳子里,好好睡觉。屈南这才微微睁眼,迅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然后又闭上,将真实的自己禁锢起来。
  忽然,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旁边的人动了。
  陈双动了动,率先检查四水是不是睡着了。应该是睡着了,陈双抽回被搂紧的胳膊,往外挪,一点点地转身,完全扭了过去。
  屈南在旁边啊,自己要不要拉一下他的手?偷偷地拉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不过分吧?
  这样是不是不好?两个人又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陈双控制不住,踩着危险的边缘,把那个枕头挪开了。
  手指相触的刹那,陈双胸口里有东西要冲出去,要包裹谁。屈南的手好热,指骨又好硬,这样的手如果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感觉一定很不错。
  他拉起屈南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屈南死死地闭着眼,自己的手就在陈双的身上,他很想张开五指,往下压一压,或者摸一摸,他还能装出最自然的反应来,做一个完美的装睡者。要不然就干脆也转过身,顺着这个姿势继续睡觉,只不过胳膊不用收回来,而是搭在陈双的腰上。
  他有100种演技去演绎接下来的发展,留给陈双一个完美无缺的印象。
  他可以饰演好100种剧情,狡诈地伪装好。无论是呼吸节奏还是肢体反应,都可以调整好。
  可是他的手指还是动了一下,是掌控不住的颤栗。陈双用接触的方式打破了他的计算方式,他暂时没法算了,他失控了。
  失控到他来不及去思考接下里的反应是讨陈双喜欢,还是让陈双讨厌。只知道等他回过神,陈双已经在自己怀抱里了,他们的嘴已经贴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呼吸缠绕住。
  一触即燃,一发不可收拾。屈南压住了陈双的左肩膀,用他一丝一缕往外泄露的真实将陈双捆绑起来,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地触碰陈双的舌尖,就在陈双弟弟的旁边,他们都忘了旁边还睡着一个人,他们只知道顾他们自己。
  确实有东西在肆意膨胀,呼吸不上来,屈南用鼻尖顶陈双的鼻尖,两个人短暂分开几秒,在杂乱的心率中互相看。
  是他先转过来,是他拉了自己的手,是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屈南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失控了,应该和陈双道歉,说对不起,但是身体却做了相反的事,将陈双搂得不能再紧。
  就这样吧,屈南陷入了罪恶的漩涡里,掌心捧着陈双的胎记,一次又一次地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四水:哼!你趁我睡着了,对我哥做什么!
  茶南:你是不是喜欢队里那个人?
  四水:
  第77章 茶式推算失败
  陈双和他脸对着脸,两个人时而猛烈地亲吻,时而只是就这么看着对方,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来。他的腿都不敢伸直,但是更不敢弯曲,处于只敢上肢动、不敢下肢动的状态。
  毕竟四水还在旁边睡着呢。
  这算怎么回事啊,陈双都没反应过来。刚才以为屈南睡着了,才拉了一只手过来,结果屈南的指尖在自己身上猛地一抖。
  他心里想,完了,这人被自己弄醒了。
  现在,细微的汗味和沐浴液味飘在鼻尖前面,屈南的鼻梁骨很高,完全硌在他鼻骨上。好似他的腹肌压住了自己的腹肌。
  嘴唇相碰,亲的时候动情,不亲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皮肤碰触,陈双双手往后,搂住了屈南的后背。自己这算掰弯直男吗?算吧?天知道他多想把屈南彻底掰弯了,千万别再直过去。
  两个人轻轻地喘息,接吻了几个来回像是智商突然回归,全部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陆水显然是睡着了,并且睡很沉,陈双刚要说话,嘴巴又把舌头堵住,两个人又滚成了侧躺,最后陈双实在担心动作太大,一下子压在了枕头上。
  把直男挑起火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陈双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只深呼吸却不敢吭声,屈南顺着他耳朵亲,刚好他脖子最敏感,亲着亲着,陈双就喘不上来了,好像嗓子眼里堵了东西。
  难受,想要叫出来。
  屈南不止是亲,好像还咬他,刚好咬在他颈椎骨的那块胎记上。陈双知道自己身上不止一块,脸上那块算是最大的,后颈偏下有一块发红的,还有一块刚好在屁股上。
  而且他还能感觉出来,屈南并不是试探着咬,他挺用力,像是和什么人在较劲。好几次,陈双都要出声了,可是弟弟就在旁边睡着,客厅里还睡着陶文昌,他只能吃力地忍着,手往后伸,掐住屈南的侧腰,然后一口咬住枕头。
  他要化掉了。
  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只有竖起耳朵,才能听出两个人的呼吸乱七八糟。都怕出声音,所以都不出声音,陈双咬枕头咬得受不了了,回过头,用侧脸轻轻地磨屈南的眉骨。
  屈南脸上已经全是汗水了。
  借着这个姿势,两个人磨着嘴唇继续接吻,舌头搅动的声音出来了,屈南从后面将陈双抱得好紧,怕他丢了,怕自己一眨眼就找不到他,怕万一没看住,他又要去喜欢顾文宁。毕竟莫生和孙洋洋都说过,陈双对顾文宁是一见钟情。
  而一见钟情是个可怕的词,屈南都不敢细想,他当时看上了顾文宁什么?自己能不能成功复制过来?
  明明什么都没做,两个人已经大汗淋漓,陈双被压住后背,小腿下意识地翘起来,右脚的脚底板朝天。
  屈南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固定成最好亲的角度,好几次两个人都要出声音了,又一起憋回去。他很想和陈双说话,告诉他,自己没想要做这些,现在闹成这个样子,真的不算故意。你不该主动伸手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对不起屈南默念了无数次,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想从陈双身体里获得什么。仿佛只要自己再接近,就变回人了,就有一个人形,能清楚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什么样的。
  只有刚才那几秒,他摸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他的惯性完美没收了起来。停止接吻之后,他用手捂住了陈双的嘴,整个人趴在陈双身上,用力地呼吸,用力抓住、识别自己的快乐。
  陈双却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个并不认识的屈南,但仅仅就那么几秒,他熟悉的屈南又回来了。一切都发生得太诡异,自己怎么能在弟弟旁边和另外一个男生接吻呢?
  后背上的重量要说沉也不算太沉,屈南并没有使劲儿压住自己,所以陈双总想往上翻,二十三中校霸打人都要坐在别人身上抡拳头,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姿势?呜呜了几声之后,屈南没什么反应。
  旁边的四水反而有了动静。
  两个人瞬间不敢动了,这时候才真正清醒,意识到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四水的事。陈双更是紧张,特别怕四水忽然睁眼,然后歪着头叫自己一声哥,再疑惑地看着他们。
  可是四水的醒来是爆发式的,并没有歪头叫哥,而是惊醒。他深喘了一下就醒了,来不及看周围到底什么环境,双手抓住被子不断哆嗦。
  四水!陈双这下是真的起来了,一把将弟弟抱住。
  陆水的脸已经遍布汗水,显然是被什么吓坏。他什么都不找,就找陈双,看清楚哥哥的脸之后将他一把抱住,手指快要掐到陈双的皮肤里。
  1个,2个,3个,4个陆水开始数数,额头撞击着陈双的锁骨。
  陶文昌从客厅赶来,他刚刚睡着,没想到就出事了。一进屋他先开灯,看到掉在地上的枕头心里先是不妙。
  完了,茶王一定对自己徒弟下手了,一个枕头根本没防住。不过对于一个没有男德的人来说,能用枕头防住才是奇怪。
  发生什么了?陶文昌问。陈双已经没法回答他了,一直在抱着弟弟安抚他。睡觉前挺正常的四水现在已经不正常了,抱着陈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数数。
  这怎么回事?陶文昌只好去问屈南。
  屈南坐在床边,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这一步是他算错了,他以为陈双才会是夜里惊醒的人,没想到真的是陆水。在这一点上,陈双没有说谎,确实是他弟弟离不开旧环境。可是这不应该啊,不对劲。
  你们别怕。陈双紧紧抱住四水的脖子,抽空回身和陶文昌屈南说话,别怕,他只是惊醒,不会伤害别人的。他一会儿就睡着
  没事,我们没害怕,你告诉他我们都在,没有人伤害他,不用怕。陶文昌也慌了,前几天,俞雅给他发过面试小片段,为了争夺那个角色,女朋友做足了功课,一秒入戏,诠释一位遭受精神打击而发疯的年轻作家。
  当时她的演技已经把陶文昌吓住了,他真吓着了,以为自己好好的准媳妇儿疯掉了。可是见了四水,他才明白演的始终是演的,这样的情况才叫糟糕。
  屈南没有说什么,转身去洗手间拿了一块热毛巾回来,静静地坐在床头,帮陈双和陆水擦汗。
  陆水的发作时间持续了几分钟,很快他就不说话了,但是种种行为都表达出恐惧。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陈双给他盖好被子,疲惫地坐在旁边,双腕被抓得通红。他就是这样,换了地方就睡不好。再过一会儿又会惊醒对不起,把你们都吵醒了。
  没事,我们都陪着他呢。屈南给陈双拿了一瓶橙汁过来,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他为什么会报数?
  陈双接过橙汁,一言不发。
  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帮你。屈南小声地说,自己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有没想到的地方,陈又又,你得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集中精神,只感觉到我。
  是糖棍。陈双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他越来越习惯将自己置身于相信屈南的任务中了,我弟从小就被人欺负,我上学比他早一年,从小就护着他。他会攒零花钱,给我买棒棒糖,我把糖棍还给他,他害怕的时候就数糖棍。
  所以他刚才抓住你和数数的刻板行为,都是因为恐惧?他的恐惧源头是被打过?屈南问。
  陈双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你先别灰心,这不是刚刚开始嘛,说不定他下半夜就适应了。陶文昌一筹莫展,只能期待下半夜陆水不要再醒过来。
  可惜事与愿违,屈南说过,睡着的人不会撒谎,陆水没有撒谎,他真的数次惊醒,重复着发作的过程。这一夜,谁也没有好好休息过,第二天上学去,每个人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陆水更是疲惫,接连的发作已经吸光了他的精力。屈南的建议是请假一天,可是陈双拒绝了。
  弟弟已经习惯的生活规律不能随意打破,上学的时间他必须上学。就这样,他们把陆水送回了高中,还在二十三中门口见到了买好早餐的董力。
  好在学校里的霸凌已经解决了,否则陈双非要揪心死了,整个人分成两半。
  南哥。董力瞧见了屈南,赶紧叫了一声。
  说了不用叫我哥,叫我屈南就好。屈南朝着董力微微一笑,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快带陆水进去吧,好好上课,别让别人干扰他学习。你们现在是高三,最重要的一年。
  是是是。董力赶紧带着陆水进了校门,手里拎着陆水的大书包。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变这么好?陈双看着董力的背影,屈南你到底和他们说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挺怕你的?
  我没有和他说什么啊,只是讲道理。屈南顺手接过了陈双的书包,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太擅长和别人吵架,连顾文宁都吵不赢。我只是把利害关系和他们讲了讲,让他们弄清楚一个高中生该做什么。
  陶文昌往旁边挪了一大步,大早上的,闻不了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