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老张这模样,死的实在是太渗人了。
  可事实上,前来调查的三个警员心里也慌的一笔。
  从警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案子,这种死法也太吓人了。
  褚卫还想再看情况,可一旁站着的爷爷已经拖着他的手臂,拄着拐杖往外面走了。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看这些东西,快跟我回去。
  褚卫忍不住回道:我今年十七了。
  爷爷瞪大了眼睛:十七岁不就是个小毛孩,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回去。
  看到爷爷发火,褚卫倒也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
  他一走,程大牛也不敢逗留,忙不迭地跟在身后,还是忍不住说个不停:你说张大伯到底是怎么死的,爷爷你看到了吗?
  爷爷瞪着眼睛,怒道:小孩子不要管这些东西。
  回到家以后,爷爷就进房间休息了,年纪大了,精力越来越差劲,多走些路都喘的慌。
  褚卫看着爷爷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几分不舍来。
  他已经看到老爷子的寿数了,就在今年,也算是寿终正寝。
  生老病死,皆是定数。
  师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听起来很是淡漠。
  褚卫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师父,您看出什么了吗?
  师父的声音一如既往: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为师看看成果了。
  言下之意,你自己调查去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褚卫倒也不慌,他贴在那个警员身上的符箓还在,想到这里,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再睁开,视线就看到了满目的林木。
  这三个警员原来是去现场调查了。
  命案的第一现场尤为重要,死者的状态,姿势以及具体的地点位置,都能给缉拿凶手提供信息。
  现在张大伯已经被搬回家了,但是命案现场肯定还要再走一趟的。
  褚卫正看着呢,突然别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三秒后,就探出了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程大牛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发现爷爷不在,便垫着脚跑过来,小声地说道:我听王大婶说,他们进山谷了,去查看张大伯出事的地方,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
  褚卫眨了眨眼睛,原本异样的瞳色便恢复了原样。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大牛,打趣道:这下你不怕了?
  程大牛其实是有些怕的,但是架不住好奇,而且这大白天的,总不会还出事吧。
  他梗着脖子说道:谁谁怕了,你到底去不去?
  褚卫毫不犹豫道:去。
  将大门锁上,两个人悄悄地从旁边的小道溜进了山谷。
  褚卫他们家就在小村庄的最里面,右边是一条十来米宽的河流,而河的那一边便是树木丛生的林子。
  林子比较大,连着最东边的一片山谷。
  平日里村里的人会到山谷里砍柴,用来烧锅灶,但是都不会往里面走,只在边缘处徘徊。
  而张大伯死的地方正是那边的山谷。
  出了这么个事,现在应该没人敢往里面走了。
  褚卫和程大牛走的小道是沿着山路过去的,要穿过一片不大的林子。
  他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这个林子可谓是熟悉极了,比起走大路,穿林子要迅速的多。
  梅雨季落在七月初,所以这几天都是阴天,夜里还会时不时的来一场阵雨。
  头顶的天空并没有太阳,偶尔飘过一阵乌云,黑压压的,将白天都整的如同傍晚一样。
  一开始还兴致冲冲的程大牛走了一半的路就开始放慢了脚步。
  他走的慢了,在他一旁的褚卫也逐渐放慢了脚步。
  程大牛抹了抹额头,林子里其实一点都不热,但是他却是出了一层汗。
  褚卫,你怎么不走了?
  褚卫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跟着你的吗?
  不走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程大牛不自在地哈哈了两下:是是吗?
  说完,他看了看四周,有些害怕地说道:褚卫,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林子比较暗啊?
  褚卫:有吗?
  程大牛听着褚卫如此淡然的声音,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顿时也轻松了一点。
  为了调节气氛,也为了不被这渗人的环境所影响,他笑着说道:褚卫,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关于咱们村的。
  褚卫摇摇头,但是想到大牛走在他的前面看不见,便回道:没听过。
  他每天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修炼,忙着家里家外的活计,哪有那么多的功夫去打听这些故事呢。
  大牛沉吟了一下,故意将口吻变得沉重起来:据说咱们村以前发生过特别大的火灾,一家七口人,全都葬身在火海里,从那以后,村里就经常闹鬼,据说有好多村民都看见了。
  褚卫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后来呢?
  大牛歪着头想了一下,带着不确定地口吻说道:时间得有二十多年了吧,后来村里众筹请了一个道士作法超度,这才安静了下来,我也是无聊的时候,听村里的那个傻子爷爷说的。
  他们村有个傻子爷爷,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平日里吃的都是左右四邻送给他的东西。
  据说儿女好多年前就离开村子,出去闯荡了,至今都没有回来过,老伴也死了好多年,至于怎么傻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
  褚卫听说过这个傻爷爷的事情,只不过大牛说的这个大火的故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有出生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程大牛走上两步就要回头看看褚卫,看看这人还在不在他的身边,总觉得今天林子里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样。
  褚卫被看的多了,问他:你不看路看我干什么?
  大牛憨笑了一下:我就是怕你走丢了,没别的意思。
  说着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便转移话题,问他:褚卫啊,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褚卫疑惑地问道:怕什么?
  大牛:你想想张大伯死的模样,就不怕他遇上的是什么鬼怪吗?
  褚卫微微一笑,安慰道:你放心,要是有鬼怪,我们将他收了就是,没什么好怕的。
  程大牛用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抬高了声音问道道:收?
  拿什么收,麻袋吗?褚卫,你清醒一点,那是鬼怪,可不是什么野鸡野兔。
  要是真的有什么言语来形容一下程大牛这会的内心活动,那大概就是发小可能吃错药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胡话。
  对此,褚卫也没打算解释,就算说了,大牛也不理解。
  两人继续往前面走,可很奇怪,以往半小时就能通到山谷的道路,今天却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熟悉的出口。
  程大牛摸了摸脑袋:褚卫,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呀?
  两个人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程大牛左右走了两圈,奇怪道:我们刚刚是不是从这里走过?
  一股子慌乱劲从心底升起。
  褚卫环顾四周,却是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根绢布绳子。
  他将绳子扣在了大牛的手腕上,还打了个奇怪的结扣。
  程大牛不解地看着他:褚卫,你这是干什么?
  褚卫将另一端绕在自己看上去纤细又脆弱的手腕上,斯条慢理道:起雾了。
  程大牛不解地看四周:起雾?
  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应和两人说的话,周围顿时弥漫出浓厚的白雾来,几乎是刹那间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程大牛转头,褚卫已经被浓雾覆盖,消失在了他的面前,唯有手臂上的绳子在提示他,发小其实还站在他身边。
  茫茫雾里,传来了褚卫的声音:大牛,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跟着绳子走。
  下一句他没有说出口:鬼怪来了。
  第3章 山谷
  浓厚的白雾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因为夜里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走的快了,地上的腐叶还会打滑。
  程大牛心里慌急了,即便是跟褚卫已经靠的很近了,可他还是害怕,不停地叫唤着:褚卫,你还在吗?
  褚卫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大牛已经完全看不清方向了,只能凭着手上扣着的布绳跟着褚卫往前面。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起雾了,我们我们回去吧。
  浓浓的白雾还带着凉凉的水汽,扑在人身上,顿时觉得凉透了。
  褚卫抬起一只手,指尖夹着一张符,淡声道:怕是走不了了。
  咯咯咯咯咯咯
  尖锐的笑声突然在白雾中响起,这笑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吓得程大牛顿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有鬼,有鬼,褚卫,有鬼
  原本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白雾而心生恐慌的程大牛这下更是惊跳如雷,猛地抱着耳朵蹲在了地上,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尖叫声比这笑声还大。
  褚卫顿时被这震耳的尖叫声噪的耳边发麻,他一边辨认着笑声的来源,一边迅速地甩出了一张符贴在了程大牛的嘴巴上,禁了他的音。
  别吵。
  程大牛已经被这笑声吓得魂都快没有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尖叫声已经不见了,只是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好像这样,就能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样。
  人高马大的瘦黑小伙,胆子怕是都没有巴掌大。
  这咯咯咯的笑声依然没有消失,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伴随着这渗人笑声的是一股浓郁的,令人倍感冰冷的阴气。
  褚卫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股阴气的源头。
  在这缥缈不定的笑声里突然锁定了一处方向,猛地将手中的符给甩了出去。
  闭着眼睛,自顾自尖叫的程大牛没有瞧见,白茫茫的雾里闪出了一阵火花,随即碰撞声在空中炸开,一阵风从火花爆裂处呈环状散开,陡然吹散了周围的白雾。
  眼前的白雾变得更加浓郁了,几乎呈流水状,然而那个笑声却是消失不见了。
  褚卫眉目一凛,双手合并,五指交叉,迅速结了一个印,掌心间顿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淡蓝色光圈,这光圈一出现,眼前的白雾就开始退散。
  他双手朝前,猛地将这印记打了出去。
  原本巴掌大的印记迅速变大,朝着刚刚那张符咒击中的地方飞射出去。
  尖锐的叫声在林子里散开,随即便完全消失不见了。
  褚卫抬脚便想追,可手上还扣着一个人。
  脑海中却是出现一个声音:已经逃了。
  褚卫顿时停下脚步,低低地叫了一声:师父,刚刚那个是什么?
  修炼这么多年,虽然早在师父给他制造的幻境里练习过很多次,但这还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出手,看起来很顺利,可还是有些紧张的。
  华榕拖着他特有的嗓音,懒散地开口:一个小鬼而已。
  褚卫还想再问些什么,手腕上绑着的布绳正被人使劲拉动着。
  程大牛闭着眼睛正抽着绳子,一边抽一边张嘴巴说些什么,但是因为被贴了禁音符,所以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褚卫招手,那符便自动掉落,燃成了灰烬。
  程大牛哇哇的嗓门也冒了出来:褚卫,褚卫你在哪,你快回答我啊,褚卫
  褚卫揉了揉脑壳,不知道这头牛为什么胆子就这么小。
  他三两步走过去,无奈地说道:我在这,别叫了,快起来。
  程大牛还是不敢睁开眼睛:我不起,有鬼
  褚卫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已经不见了,起来吧。
  程大牛动作一顿,微微睁开一只眼,抬头看向褚卫,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褚卫非常有耐心的点了点头:真的。
  要不是看在多年一起长大的发小的份上,他可能就直接走人了。
  程大牛环顾四周,浓厚的白雾不知何时逐渐散开了,露出了林子原来的样貌。
  他扶着一旁的树站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
  那东西那什么东西啊,去哪了?
  大牛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还有些惊疑不定。
  褚卫面色淡然地将绢布绳给收起来,毫无波动地说道:已经被我打跑了。
  程大牛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褚卫个子其实并不矮,跟他一样差不多高,但大概是因为太瘦,又太白,所以看起来有种非常单薄的感觉。
  别说是打鬼,就是打架都要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揍,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动手。
  就这,他说自己打跑了鬼怪,他宁愿相信是这东西对他们不感兴趣,所以自己离开了。
  程大牛非但没信,还觉得褚卫脑袋是不是被这鬼怪给吓坏了。
  褚卫,你要是哪儿不对劲,你跟我说,可千万不要瞒着。
  褚卫叹了一口气,也不在乎他信不信了,抬脚往前面走。
  大牛麻利地抬脚跟上,急忙道:哎,你去哪啊,你等等我,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但显然,褚卫并没有要回头的想法。
  这一次他们走的很顺利,很快就绕过了山林,到了山谷。
  而此时的山谷里那三个来调查的警员已经到了事发地点了,陪着这三个警员的是村里为数不多的三个年轻壮汉。
  两个人靠近了,躲在一处粗壮的树后面。
  大牛好奇地看了一眼,小声说道:这里就是张大伯出事的地方吗?
  褚卫没回答,却是抬头看了一眼那地方,阴气十足,跟刚刚在白雾里的感觉一样。
  因为昨夜下过一场雨,再加上张大伯的尸体被他家里人擅自搬回去了,所以在原地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临死前,张大伯曾极力地奔跑过,地上留下了奔跑踩踏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