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神通道:“萍儿,看来你还得在这等我一会。”他知道接下来便是陶仲文将山河潜龙决这件事了断的时刻。
阳明观为皇家敕封,前面倒是气象肃森,充盈宗教的感染力。后山却十分幽静,风景却很动人。
谷神通跟着道人沿路而去,也得知了道人叫做许仲琳,乃是应天府人士,是南京的本地人,他没得传山河潜龙决的缘故,居然是因为近日里才拜陶仲文为师。
谷神通望气之下,只觉此人运数苍茫,连他都看不真切,心知陶仲文的阴阳术数也不差,收此人为弟子,恐怕别有深意。
到了后山,许仲琳指着前面一棵古松处,道:“师尊就在那古松下面的仙人洞。
谷神通凝目望去,果然瞧见陶仲文立在洞口的平台上,俯视南京城内外,已经千古不停的秦淮河水,金陵城的风光,在这个险绝的山洞外面,尽可以一览无余。
许仲琳等候在山崖下面,谷神通冉冉而上,直入青云,到了陶仲文身边。
他悠然开口道:“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道士找的好去处,这难道是你为自己寻的坐化地方。”
陶仲文嘿然一笑道:“老道的确将会在此地坐化,但是此地不是我选的。”
谷神通叹息一句道:“我早该想到这里便是席应真的遗蜕所在,那岂不是他的传承也在里面。”
陶仲文有几分怅然道:“你可知道席师根本未曾死去,他只不过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去了。”
谷神通惊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仲文目光似乎要冲破天上的云雾,淡淡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轮回是否存在?我现在就告诉你,它确实存在,席师就是明明确确的转世之人,他在千年前的大唐以及更遥远的东晋末年都已经活过两世了,席应真正是他的第三世,只不过他第三世胎中之谜太久,全靠山河潜龙决,才让他忆起前生,而他上一世的名字,便叫做席遥。”
谷神通道:“你为什么如此笃定,难不成是因为他留下的只言片语?”
陶仲文目光又落在远处的秦淮河水上,叹息道:“只因为他不是留下什么文字告诉的我,而是真真切切让我看到了他前世的片段,在这一世他终于依靠山河潜龙决,成就了道尊的金刚不坏之身,窥破了天地宇宙的一些奥秘,成功的破空而去,之后又回来这个人世,留下了遗蜕,谷岛王便随我进去吧。”
步入山洞,并非漆黑一片。
洞壁之间开了无数细密的小洞,仿佛对应诸天星辰,也不知是怎样开凿,居然没一个小孔被堵住。
其中正中央的一个云床之上,安静坐着一个道士,身形修长,结了一个道印,面色红润,仿佛睡着了一般。
谷神通动容道:“果真是不坏金身。”
不坏金身,佛道都有,道门之中将此成就称之为金刚不坏之身,佛门称之为不朽金身,都是有大能窥破天地宇宙的一些奥秘后,留下神秘莫测的力量守护肉身,使之千百年不朽,用来警示后人。
如今东岛之上,便有释印神留下的不朽金身。
陶仲文道:“席师不留文字,我所知一切,都是在接触到他身体那一刹那,由他体内残留的神识传授给我的。”
说到这里,陶仲文对着谷神通悠然道:“谷岛王是否见过一位石姓的女子,武功神通,鬼神莫测。”
谷神通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陶仲文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说不出的怅然,带着一丝嘘嘘道:“因为这件事在席师残留的意识中早有预言,他和那石姓女子还是前一世的旧识,在他终于得偿所愿,证得破碎金刚的刹那,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并作出了预言。”
谷神通幽幽道:“他难道没有预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陶仲文负手叹道:“没有,但是那个女子的身份很特殊,她也当是和席师一样的轮回之人,不同的是,她无需要转世,却能穿越时空,重新将肉身返老还童,再活一次。”
谷神通道:“难怪她年纪轻轻,武功会高得不可思议。”
陶仲文有些倦意道:“我的命数已定,将在这里坐化,我的徒儿许仲琳将来希望岛王能够照看一二,他的将来成就并不在武道之上,所以我并没有传给他任何武道神通,至于山河潜龙决我徒儿自会交给你,终于要从这尘世解脱了,希望来生也能像席师那样,走到最后一步。”
这是陶仲文留下的最后一番话,随后他便跌坐下去,再无任何呼吸,溘然而逝。
这里正是秦淮河边的一处三层高的小楼,名之为萃云楼,李志常在楼上摆了一桌酒,除了他和谷缜外,再无他人。
高出清冷寂然,别有一番幽清。
李志常对着谷缜悠悠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谷缜此次跟上次见到的状况完全不同,李志常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他体内那周游六虚功的真气,他竟然完全感应不到了,难道他已经找到办法,将其去掉。
此次谷缜着一身青衣,神采比诸上次,更要慑人,眉宇间居然多了几分不当有的霸气,李志常几乎疑虑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化身。
残月照下来,好似一片冰霜打下来,顺着清风,更觉冷凄。
谷缜的目光凝注在那墨玉似的秦淮河上,月光打在他身上,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李志常突然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谷缜。”
这一声落在外界,声音并不是很大,可是落在谷缜耳朵里面,绝对比千万口黄钟大吕还要来的可怕。
可是谷缜一无所觉,他神秘的笑道:“我当然是谷缜,只是再不是从前的他。”
李志常看着这个似是而非的谷缜,生命气息,跟初次见到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不然也不会在刚才瞒过他,但是谷缜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就能到达抵抗住他的真言雷音的程度。
即使是强横如石清水,也绝不会在刚才那一下,毫无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