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第二次进入地影堂,本想看看彭知忠三位熟人,结果坐在房间里的却换成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早听说来了位无生殿的新人,可算让我等着了。”一位蓝衫青年彬彬有礼地走近来,伸出手道:“你好你好,我叫晋孤阳,之前是穹山的一位外门弟子。”
“我是幽灵门的怀遥。”另一位个头矮小如营养不良的女子也礼貌地点了点头,她整张脸似乎只有巴掌大,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分外楚楚可怜,声音幽幽的如梦呓一般。
“很荣幸认识二位。”玉凌也报了姓名,心里却在暗暗摇头,这两个名门派弟子着实有些拎不清现实,到现在还以原本的门派自居,却不看看如今是什么处境。
不过看他们年龄都不大,估计来炼火宗也没几年,相比之下肯定不如彭知忠成熟稳重。
玉凌的“荣幸”二字让两人十分满意,目光中都多出了几分亲切,已经自然而然地把玉凌归为同一派系的自己人了。
“玉兄稍后不知有没有空,等我们处理完这些玉简,不妨浮生偷得半日闲,去揽月楼聚上一聚?”晋孤阳真诚地发出了邀请。
玉凌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笑容:“晋兄都这么说了,我没空自然也要有空了。”
几句话下来,气氛已然十分融洽,玉凌索性坐到一边,帮两人一起进行整理工作。
“这些玉简似乎有些年头了。”玉凌抖了抖玉简上的灰尘,随口道。
“当然了,这全都是些老古董,里面记载着所有长老在宗门的表现和经历,还有一些其他的相关信息,不过最隐秘的东西就不会让我们看到了。”晋孤阳解释道。
“那具体怎么整理?”玉凌又问道。
“喏,你对着现在的长老名单,把已经身陨的长老卷宗单独挑出来放在一旁,还有就是补注一下这些长老今年的事迹,比如他们修为境界有无变化啊,执行了什么任务啊之类的,尽量详细一点。所有信息都是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部的记录簿里,所以需要我们整理归纳在一起。”
晋孤阳推过来几枚玉简,便继续埋头忙碌起来。
每一年年底既是开年会的时间,也是更新这些玉简的时间,虽然很多长老几年过去都不一定有什么变化。
玉凌跟单纯从事整理工作的晋孤阳两人不同,每份经过他手的玉简,他都把里面的信息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了解炼火宗高层的绝好机会,不管这些信息以后用不用得上,先记下来再说。
翻到某一份玉简的时候,玉凌不由多看了两眼。
因为第一行赫然写着“成妤”二字。
她跟宁澄雪一样都是固元中期,在天部几十名长老间算不得上游,但也决计不是垫底。
尤其是成妤的过往经历还记载着,她曾暗杀过两位固元后期强者,不管她用的什么方法,这样的记录都足以令人胆寒了。
成妤将炼火宗收藏的顶尖媚术挨个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并创造般地在她手里融为一体,达到了浑然天成的层次。
但她的杀招其实是浑身上下套着的银色圆环,敌人往往会以为那是单纯的装饰品,由此忽略了这致命的危险。
那是成妤花大代价打造的镇玄环,整整二十枚聚在一起,即便比她实力高一筹的强者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轻则玄力凝滞,重则走火入魔,气血逆乱而死。
在高手对决的时候,短短一瞬便足以分出生死。
玉凌认真地浏览了一遍成妤的玉简,特别关注了一下她所修炼的各种秘术、武技,虽然每位长老总有那么一些隐藏至深的秘密不会记录在册,但百分之九十的信息都勾勒出来了。
整理资料总是繁琐而枯燥的,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傍晚,几百份玉简在三人的分工下总算是更新完毕。
晋孤阳两人将玉简上交后,便带着玉凌离开了地影堂。
不得不说习惯确实是个可怕的东西,晋孤阳和怀遥的言谈举止和彭知忠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基本上每句话都文绉绉的带点修辞,尤其是稍微混熟之后,这种情况不但没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要让玉凌选择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和彭知忠他们聊天,至少不这么累。
为防言多必失,一路上基本都是晋孤阳和怀遥在说话,玉凌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倒也不让他们觉得失礼。
好不容易熬到了揽月楼,晋孤阳刚上二楼就见到了一位熟人。
“巧了,晋兄今日也有雅兴登高作赋,一赏月景吗?”一位白袍男子微笑着迎上来,风度翩翩地打开折扇,一举一动都透着潇洒写意的出尘气质。
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是何时何地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原来宗兄也在,不如你我四人对月小酌,也算一桩雅事。”晋孤阳含笑点头,又对玉凌介绍道:“这是宗启兄,黄部长使家的公子,我在炼火宗四年间屡次承蒙照顾,可谓志同道合。”
玉凌才不相信一位通过死亡试炼的炼火宗弟子会和晋孤阳志同道合,估计宗启也是怀着某种目的,像广芊芊那样刻意拉拢接近凝魄魂师。
但表面上,玉凌还是礼貌地微微颔首,平和地道:“见过宗兄。”
“这位……”晋孤阳正准备介绍一下玉凌,宗启已经爽朗地笑了笑:“玉凌小弟生死场一战已经名扬宗门上下,晋兄许是近来忙于手头事务,还未来得及听说此事。”
“生死场?”晋孤阳一阵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玉凌会去那么血腥的地方,而且不是观摩,是直接上场搏斗,这怎么也不像是东境魂师做出来的事。
宗启笑着打圆场道:“晋兄无需诧异,全是外人无理挑衅于他,玉凌小弟不过是稍试身手,教训了一番某些不开眼的宵小之徒。”
“这样啊……”晋孤阳仍有些迟疑,总感觉很多细节宗启都没有细说,让他难免生出几分芥蒂。不管炼火宗的环境多么严酷,晋孤阳始终不愿丢弃传统,他坚定地认为,身为东境名门弟子,决不能跟北境蛮子一样动刀动枪,否则实在太伤风雅。
玉凌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宗启的挑拨离间,只是赧颜一笑道:“此事是我鲁莽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也别无选择。”
最后还是怀遥有意无意地道:“这里人多嘈杂,我们不妨订好席位坐下再谈?”
怀遥所在的幽灵门虽然也受到东境整体气氛的影响,但终归比不得穹山那么讲究,玉凌的神态举止都从容温和,她还是挺有好感的,不希望几人间生出什么裂痕,而且还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宗启也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很快就融入了三人的氛围中,谈笑风生间毫无疏碍,倒比玉凌这位假冒伪劣的无生殿弟子更像名门出身。
转过拐角的时候,玉凌隐然察觉到一束目光如尖针般扎在他后背,他并没有立即转身去看,而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同时散开魂力轻轻扫了过去。
于是就看到了,在揽月楼大厅角落喝闷酒的苗喆,以及围坐在他身边的四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