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过新矿掘进工的他本人对此感受很深。
在公民的常规认知中,荒人真不算人。
如果自己告诉其他人,荒人也是人,荒人的命也是命,不是区区几十点就能概括的数字,更不是什么耗材般的损耗,其他人反而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其实昨天他就有了新的疑惑。
他看过自己的视频下的评论区,大多都是喊666,吹捧说他“无伤打怪”的神级指挥艺术。
当时任重虽然心有不满,但总不能隔着网线去喷人。
可身边这些人在现实里也这番态度,巨大的扭曲感便扑面而来。
但他甚至不能责备其他人。
这都是源星商业协会与九大企业一直在给公民们潜移默化灌输的意识。
任重低头看着碗,又看看果酒酒杯。
这饭菜,突然不香了。
这酒杯里盛放着的甜酿果酒突然变得殷红如血。
他身边的其他人又再度聊开去。
吴大嘴巴说到了他父亲的事。
有人说死了两千多人还是挺那啥的,这或许是个“好人”。
又有人站出来举例,此人聊到了最近发生在源星南半球的墟兽狂潮之灾。
突然爆发的墟兽潮将一个上万人的荒人部落牢牢困住超过两个月,切断了部落的物资运输线,导致廉价的合成食物无法运送过去。
当协会这边终于受孟都集团的委托,派遣军队准备去将该部落里剩余的荒人接往孟都集团实验室时,又发现这群荒人早已在自相残杀中仅剩三千余人。
这人绘声绘色道:“你们是不知道那场景,我表哥就在部队里,他拍了视频给我,贼刺激。好多人大腿都被吃得差不多了,还有人把自己的小娃子和别人换着吃。简直没人性,所以荒人死多少管我们什么事呢?他们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嘛。所以吴哥的老爸没做错什么啊!”
李若玲疑惑道:“等等,我不明白。吃不上合成食物,可以吃天然食物啊?”
有人质疑:“哪来天然食物?”
李若玲:“自己种呗,又不麻烦。”
任重闻言,只觉得浑身不适。
他真想问这李若玲。
种?地呢?种子呢?在哪?
更诡异的是,这些公民们竟真又就着李若玲这话题聊了起来。
但这话题很快过去,又换成最近角斗场里的火热事件。
众人也聊到了任重看过的那视频,那场发生在第十角斗场里的四级战士越阶迎战五级机甲战士的视频。
还有人好奇问任重,他与那完成越级战的公民谁更厉害。
任重只说“我不知道。”
他不想说话了。
他感受到巨大的隔阂。
在青年公民们的光鲜亮丽表面下,藏纳着的是无法形容的冷漠与嗜血。
经年久月的公民与荒人制度已经彻底扭曲了这些人的认知。
马达福、马潇凌和鞠清濛那样的人是异类,这些才是正常人。
最后,吴大嘴巴满是热乎地问任重,他家里最近刚收了几十个容貌姣好地荒人女子,他用不完,问任重有没兴趣带回去玩玩。
很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大嘴巴调查了一下任重的资料,知道了他“lsp”的人设。
任重微笑摇头,“不了,我有女人。行了,你们先聊吧,我吃饱了,看书去了。”
说完,他起身就走。
其他人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愤怒,只觉他这人果真是学霸。
了不起。
独自行走在校园里,任重仰头望着天空穹顶,望着那些飞来飞去的刻意培养出来的漂亮鸟儿。
他嘴角挂着恬淡的微笑。
但他心里却想着,在“网”的注视之下,自己连愤怒都不敢发泄。
真是个荒诞丑陋的世界。
以及恶毒的网。
以及更恶毒的协会。
我该怎么做,才能撕碎这“网”?
第199章 一半的突破口
正思量间,一群青春靓丽的女生拐过弯,在他身边并行而走,一路谈笑。
也不知这群人是刻意还是巧合,行走的速度与任重基本一致,倒是与返回教室的任重并行许久。
任重并未刻意偷听,但还是将这群人用活泼开朗的大嗓门聊的内容听了个真真切切。
几人聊得天南海北,话题既有最近新出的电视剧,又有某某品牌新出了什么洁面乳,还有哪里又出现了高阶墟兽。
不同于荒人谈墟兽色变,这些女孩聊到高阶墟兽时丝毫不见惧意,反倒兴致盎然,仿佛是哪里又出现了海市蜃楼般有趣。
在进入教学楼时,任重步伐稍微加快,将这群女孩甩开。
身为四级职业者,体能指数飙升到几大千后,他五感均有增强,听觉比以前在地球时好了太多。
他隐约听到身后楼道里,那群人依然在说。
“这人真是昨天网上爆红那个任重?”
“刚叫你多回头看两眼,你不敢,现在你又问。我跟你赌一百点,肯定就是他。”
“我看他一直皱着眉头,有心事的样子,哪敢和他打招呼呀!”
“嗨,他是有点高冷。不过确实好帅呀!”
“我也觉得!”
任重微微苦笑。
这群女孩的年龄应该没到二十,约莫十七八九的模样。
她们与郑甜和陈菡语算是同龄人。
郑甜虽然偶尔时也化妆护肤,但那都是在任重出现后。
郑甜也看电视剧,但看过就忘了,脑子里大多时候装的都是墟兽与狩猎,又或者是琢磨跳蚤市场里有没性价比极高的便宜货。
陈涵语个“书呆子”就更不用说了。
同样的豆蔻年华,但这些人在享受生活,郑甜陈菡语是在挣扎求存。
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性格与人生观。
这种人生,一旦错过就永远失去。
即便现在把郑甜和陈涵语摆进学校里,两人也永远不可能活成公民女生们的模样。
刚独自走了那么久,任重心头郁结消退了许多。
他又回想起饭桌上其他学员们用看似平静的语气聊着的那些叫他毛骨悚然的话,以及彼时彼刻自己稍显失控的心情。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自己的不满并非特别针对某一个人,包括吴大嘴巴与李若玲。
他不怨恨这些人。
是环境塑造了人性,他们的三观都是社会体系下的产物,合情合理。
但任重也并没有打算“原谅”这些人。
在相似的环境里,依然诞生了马家父女、鞠清濛与在饭桌上说死了两千多人还是挺那啥的那个小伙。
不同于荒人的无从选择,公民有选择自己要成为怎样的人的权利。
只是在命运的转折点,这些人遵从人性里更阴暗的那面,做了偏向恶毒的选择,沉浸在对荒人的奴役带来的不劳而获又或者少劳多获造成的满足感中。
如果哪天任重连这般思维也能完全认可,便代表着他已被同化。
他拒绝。
但是,任重也不会当面苛责任何人,起码现在不会。
那没意义。
任重也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他不再想在这里交朋友了。
当然,他并不会就此变得冷漠,只是会把更好的伪装覆盖在自己身上。
一下午过去,任重拒绝了其他人晚上聚餐的要求,而是带着教材返回亚尔逊酒店的套房。
他先与两边公司的负责人,管理星火资源的王兆富以及铬碳资源的梁启发联络了一下,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在线会议,确定了公司的运转良好。
随后他又全情投入到学习中。
知识,是死亡无法夺走的真正属于他的财富,他永远不嫌多。
一下午过去,他已经学到了第二十七课。
目前班上的进度是一百二十九课。
按照目前的节奏,任重有机会在最多六天之后追上班级进度,然后一骑绝尘。
夜里十点,又是一堂纯理论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