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规律的声音,传进东恩雨呆滞的脑海里……
嗶--嗶--嗶--
睁开眼时,视线有些朦胧无法对焦,东恩雨躺在充满怪味的房间里,感觉床有点硬,天花板相当白净,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空气中的怪味,是消毒水的气息。她眨了眨酸涩双眼,觉得浑身酸痛,儘管身体疲惫,但她睡不着,隐约中她知道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当她想坐起身时,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劈劈啪啪的有点吵闹。
"醒了!医师,快去请医生过来!"房门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护士,她拿过药水放在桌边,"小姐,你叫什么名子?有别的亲属吗?"她压下想坐起的东恩雨,轻声问着,护士说话的速度有点快,让刚恢復意识的东恩雨有些跟不上。
名子……
"东恩雨。"她缓缓开口,声音又哑又低,像是被辗过的塑胶玩具,发出凄惨的破声。
她记得所有事情,就是跟不上说话速度。
半晌医生来了,他简单的替东恩雨做初步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让护士将所有仪器从东恩雨身上取下,她脑袋昏沉的看护士替她打针,又拿走一些贴在身上的感应器,然后将不断嗶嗶叫的机器推出病房,这才让东恩雨好过些。
"你现在感觉如何?"医生摆过东恩雨的脸蛋,看她脸颊的挫伤似乎已经恢復差不多。
"头痛。"东恩雨低咳几声,现在让她说话有点困难。
"嗯,你有轻微的脑震盪,得观察一阵子,除此之外还有哪里觉得疼痛吗?"医生推了下眼镜,和东恩雨解释了下脑震盪的状况,又看她垂守望着手臂,已经打了石膏吊起,"你的左手臂断裂,目前打石膏固定,状况不差,最快一个月就可以拆了。"
东恩雨听得有些茫然,她不在乎被撞断手还是脚,她在意的是,"谁送我来?"
这时护士拿着准备换洗的床单,笑道:"是霍小姐送您来的。"
……霍小姐?
东恩雨靠在枕头上思索,记忆中没有认识姓霍的女人,难道是撞她的人吗?
她记得那时精神低迷,走在路上忘了看车,然后就被撞,说起来她也有错。
"说曹操,曹操到,霍小姐来了,您自个儿问吧。"护士朝东恩雨点头,跟着医生走出房门时还和霍小姐打过招呼。
东恩雨望向来人,那位霍小姐踩着高跟鞋走进病房。
身材高挑纤细,穿着挺立女士西装,漆黑色泽衬托女人白皙肌肤,一头即腰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散发柔顺青光,女人五官轮廓分明,模样乾净俐落,隐约散发着压迫力,她轻抿朱唇,亚裔特有的凤眼在她身上添增中国美感,右眼眼角下方还有一颗泪痣,使得女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古典气息,拘谨、端庄、严肃。
……还有丝禁欲的味道。
东恩雨完全不认识她,不过她很感谢女人送她进医院,"谢谢你的帮忙,医药费我会全数偿还。"她的喉咙乾涩,说起话来还有点破音,显得非常狼狈,她本想招呼女人坐下,可是身上的痛楚让她力不从心。
连多说几个字都喘。
"我叫霍艾。"女人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带着天生沙哑,廝磨在耳里相当动听。
"我叫…"
"东恩雨,我知道。"霍艾开口打断她的话,让躺在床上的东恩雨有些愣住。
她仔细思索,是不是曾经看过这女人?在星鑽?在场子?是跟哪位大哥?还是哪位女公关?都不对,东恩雨抿了抿乾燥的双唇,她确实不认识这女人,霍艾这名子在她印象里是这么陌生。
"我们认识?"她狐疑的盯着女人,那身严肃的气质让东恩雨有些紧张。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霍艾缓步上前,站在东恩雨病床边,垂首望着她,"东经理。"
……东经理。
霎时东恩雨瞪大双眼,会叫她经理的人除了道上的兄弟外没有别人。难道霍艾是罗夜派来抓她的?还是老大派来的?霎时东恩雨挣扎想起身,但手臂上吊着的石膏却卡在铁架上,她挪动身子时发出剧烈噪音,正当她拿过桌面上的呼叫器,准备让护士过来时,霍艾一手摁住东恩雨的肩膀,顺手夺过呼叫器。
"冷静点,我不会去通风报信。"她认识东恩雨,不代表她是道上兄弟。
东恩雨显然冷静不下来,她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可不是为了赎莫须有的罪名,激烈的挣扎让东恩雨喘着粗气,冷汗从额角滑落,身上的伤口让她没有多馀力气,霍艾摁住她的力道其实不大,充其量只是阻止她活动。
"这是私人医院,你在这不会有人查到。"霍艾看东恩雨没有妄动,这才收回手。
私人医院?
东恩雨闻言才发现这间病房不似普通医院,装潢档次豪华,窗外也不是马路,而是庭院花园,她不知到自己被带到哪处,只知道似乎在郊区。放眼望去,市区高楼大厦都有些渺茫,距离甚远。
为什么?
她醒来后又有了意外发展,现在她的身分特殊,说穿了就是被梧堂通缉,然后她被车撞,又出现个叫做霍艾的女人,此时处在私人医院。东恩雨头痛的躺回枕头,满屋子的消毒水味让她心烦,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霍艾没有试图理解东恩雨的烦躁,她拿过桌面的水壶,替她倒了杯水。
"喝了它。"她将杯子抵在东恩雨唇边,口气称不上好或坏。
她没喝,怕这女人下毒。
以前她没有这么多虑的,但现在东恩雨不得不提防周围的人,她被疯狗咬怕了。
"喝了它,我有话问你。"霍艾知道她声音沙哑,所以才先让她喝水。
"你想问…唔!"唇微啟,冰凉液体瞬间灌入,霍艾没有太粗鲁,她让东恩雨将水都喝下,然后取过纸巾替她擦拭滴落的水珠,这下东恩雨更不明白了,这女人到底是要拷问她,还是想探听消息?
……和梧堂有关的事吗?
想到这,东恩雨不禁怀疑霍艾和梧堂有一定程度的关係。
"你为什么救我?"经过水的润泽,东恩雨终于能好好说话,虽然气息不稳,但听起来没这么怪异。她看着霍艾,那双凤眼非常漂亮,整个人就像从古画里走出的女人,带着婉约却不娇弱的气息,安静的回望着她。
"因为你闯红灯撞坏我的车,我得找人赔偿。"霍艾很直接的说道。
东恩雨那天没注意交通号志,只顾着躲避罗夜而擅闯马路,结果被迎面而来的轿车撞个正着,说撞坏车是夸张了点,但这场交通事故却像老天爷精心安排,让东恩雨认识了霍艾。
"抱歉,医药费和…"东恩雨顿了顿,淡道,"轿车修理费我会补偿给你。"
她还能把车撞坏不成?明知霍艾是在敲竹槓,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霍艾拉过椅子坐下,她双手交迭放在腿上,盯着东恩雨良久。
两人没有对话,东恩雨也没看霍艾,她觉得霍艾没有敌意,但她的视线也没让东恩雨好受。她越想越头昏,乾脆闭眼假寐,就在她拉拢棉被时,霍艾替她将冷气转小,微小的举动让东恩雨睁开双眼看向拿冷气遥控器的人。
……体贴?
"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就立刻说出来。"霍艾让她别逞强,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东恩雨莫名漾起一丝温暖,称不上喜悦,但是被人关心是种好事。
"你状况不好,我明日再来和你谈话。"因为东恩雨闭眼假寐,霍艾解读成她需要休息,正当她将椅子放回墙边时,东恩雨忽然摆手挥舞。
"等等。"她喊住霍艾,对自己突如其来的阻止有些尷尬。
霍艾站在床尾看着她,那双眼眸平淡的让东恩雨不知所措。
东恩雨不想让霍艾觉得她是个难搞的人,但经过那么多事,她没有勇气轻易相信陌生人,她知道霍艾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她还在犹豫,该不该淌这场混水?也许霍艾会帮她翻身,也可能将她推入穀底,该不该接受?
霍艾似乎看见东恩雨眼底的挣扎,她走近床边,那双凤眼始终盯着东恩雨。
毫无波澜,纯净地漆黑,古典般的泼墨。
"你有话跟我说?"霍艾问她,问东恩雨是不是还有话说。
她当然有,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或许是她多心?其实霍艾只是想要赔偿金?但霍艾却认识她,还喊她经理……
又是什么阴谋?
东恩雨哽住话语,被自己纠结的情绪弄得有点烦躁。
霍艾在看她,耐心的凝视着她,却让东恩雨倍感压力。
"赔…赔偿金多少?"良久,她才挤出一句和纷扰的思绪毫无关联的话。
还是问不出口。
霍艾看着她,食指比出一的手势,"不多。"
东恩雨瞇起双眼,被她搞糊涂了。
"一百万?"她不知道那个"一"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脱口而出就是百万起跳。
但霍艾却摇了摇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