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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擎啟动之后,司机直视前方,专注开车。
  黑世磊用力扯下束缚住脖子的领带,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白栗,依旧望着车窗外头的景色不发一语。
  「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已经让你这么讨厌了吗?」黑世磊口气多了几分埋怨,不过更多的是自我厌恶。
  这句话终于让白栗把头转过来。「是你不想看到我才对,那天不是说你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为什么又要来?」
  他一时语塞,「那天—我那天是在气头上—」
  「所以呢?」白栗冷着脸,「因为是在气头上说的话所以不算数?当大人真是方便,总是可以用各种荒谬又好笑的理由来推卸责任。」
  「我—」他说的没错,黑世磊心里也很清楚,但就因为是大人,要坦然面对自己的过错并非易事。
  白栗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又望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两人明明坐得很近,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但却又感觉好遥远。
  没过多久,宾士轿车已经停在白栗的住处楼下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这次真的结束了,白栗挤出笑容道别。
  眼看白栗真的要走了,黑世磊也跟着下车,有些急切地握住他的手腕,「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他可以感受到从黑世磊的掌心传来的热度和力道,深怕自己就这么离开,但那也是认定自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无法真正解决彼此之间的鸿沟。「要谈什么?反正我说不赢你,最后还不是被你牵着鼻子走。」
  黑世磊的口气近乎恳求,「就当是最后一次—」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黑世磊让司机先回去,然后一起搭电梯上了八楼,当白栗开门进屋,两人终于独处了。
  「你先坐一下—」白栗洗了个手,然后打开冰箱先倒了杯水来喝,还好体内的酒精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家里只有冰开水,请用。」将另一杯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被当成客人一样生疏有礼的款待,他心里又怎么会好受,寧可白栗狠狠地揍自己几拳还比较痛快。
  「—对不起。」
  黑世磊认输了。
  而且输得非常惨。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在感情面前一败涂地。
  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会从这个自负又傲慢的男人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所以白栗当成是幻听,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反应。
  黑世磊将西装外套随手往沙发上扔去,神情透着从未有过的急躁。「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那天我都不该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对不起—」
  这次白栗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他走上前去,有些惴惴不安的握住白栗的手,害怕下一秒会被愤怒地挥开,幸好并没有发生。
  白栗绷着脸蛋,「道歉这种事如果不是真心的就不要做。」
  「我这个人最不擅长的就是道歉,这辈子道歉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但是一旦开口就是出自真心。」握住白栗的手掌用力的捏了捏,希望能够证明这句话的力道,以及诚意。
  听得出黑世磊不是在说谎,他的眼眶有些发热,就算伤害已经造成,所受到的委屈依然存在,至少要让对方懂得反省。「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他不闪也不躲的迎视白栗指控地目光,「不管过去的你和多少男人交往过,我都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评论,更不该拿来攻訐你,这么做太卑鄙了,我从来不是个好人,但连那种话都说得出口,就算你不肯原谅也是正常的。」
  「没有下一次了。」白栗郑重地说。
  黑世磊胸口一窒,「我保证不会再有了。」
  「—好。」
  这个「好」让他有些纳闷。
  白栗又说得更明白些。「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希望得到更肯定的答覆。「你真的原谅我了?」
  「嗯。」白栗想要的不过就是一句真诚的道歉。
  直到这一刻,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就要将白栗揽到怀中吻个彻底,不料却被拒绝,黑世磊愣了楞,才刚放松的神经又绷成弦。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他的心情跟着大起大落。
  白栗横他一眼,主导权可是在自己手上,不想被某人用吻来蒙混过去。「我们还没谈完—」
  「你还想谈什么尽管开口。」黑世磊的心被吊在半空中。
  「这次发生的事让我觉得我们可能不适合交往—」他真的感到迷惘和困惑,「因为我失去了整整八年的记忆,观念和想法都停留在十六岁,没办法像个成熟稳重的大人那样去看待你的世界,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我太天真幼稚,跟不上—」
  还没说完,黑世磊已经狠狠地抱住他,收拢臂弯,用力到白栗都感觉到身子发疼了。「我从来没有希望你变得成熟稳重,只要保持现状就够了,因为让我心动的就是现在的这个你。」
  他歪着头思考,「真的这样就好?」
  「我甚至希望你永远不要恢復记忆,很自私很丑陋的想法对不对?」黑世磊不忘自我解嘲。
  白栗抬头看他,「你就这么不喜欢之前的我?」
  「谈不上喜不喜欢,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去了解那个你,花钱解决需求方便多了,也不用负起任何责任,谈感情太麻烦了。」他将自己傲慢、狂妄,以及轻蔑他人的一面摊在白栗眼前。「如果你没有失去记忆,我也不会有兴趣去挖掘,想要去认识真正的你。」
  「万一有天我突然恢復记忆该怎么办?」他不免惶惑,万一找回那段遗失的过去,不再喜欢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也不再像现在这般在乎自己了,真的无所谓吗?真的承受得了吗?。
  黑世磊望进他盈满忐忑不安的漂亮双眼,意外发现白栗的睫毛又密又长,瞳孔呈深咖啡色,里头映照出自己的犹疑和不确定。「如果你真的恢復记忆,我没办法跟你保证不会有任何改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直到找到一条可以走下去的路为止。」
  「嗯—」白栗很高兴他不是用轻率敷衍的态度来安慰自己。「虽然向秘书曾经说过之所以同意被你包养是为了钱,但我可以肯定那个我绝对也会喜欢上你,只是要花多点时间来互相了解—」
  他扯高嘴角,「你真的喜欢我?」
  白栗脸颊一红,「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跟你交往,也不会跟你—跟你做那种事,要是别的男人敢碰我,我早就开扁了。」
  「只有我能碰你?」黑世磊的嘴角越扯越高。
  「因为是你,我才愿意—」至少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如此。
  黑世磊从喉咙滚出一串低沉的笑声,把额头抵着他,愉悦全都写在脸上。「真的这么喜欢我?」
  「笑屁!」白栗抡起拳头,捶了下他厚实的胸膛。
  想不到自己是个虚荣心那么重的男人,他一面笑着、一面吮吸白栗的下唇,距离上次的吻不过才十天,却彷彿过了好几个月。
  白栗也探出舌尖,轻轻撩拨他的。
  两人的舌头交缠互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