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火最先反应过来,「浮久,你刚喊他什么?」
  浮久却恍若未闻,下一秒,他忽地紧紧拥住聿离青,前额抵在了他的肩窝,嘴里不停重复喃喃着那个名字,嗓音压得好低好低,甚至带有一丝嘶哑,有那么一瞬间,聿离青几乎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聿离青看了看站在门外的狩火,扬起尷尬的笑,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先⋯⋯带他进去了?」
  「嗯。」狩火覷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些什么,闔上大门转身离去。
  「呃⋯⋯浮久?你能不能先放手⋯⋯」
  浮久不满地哼了声作为回答。
  聿离青心里无可奈何,终于勉强从扒拉着他的手臂中挣脱,他扛着这个比他高出半颗头的男人,吃力地把他半拉半拽拖进卧室,光是这么一小段路程就已经把他累个半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醉起来这么黏人啊?还他妈特别沉。」聿离青小声抱怨道。他把浮久推到床上让他躺好,某个东西就在这时从他的裤兜里掉落出来。
  帮他把棉被掩得严丝合缝,聿离青坐在床沿,弯身捡起了刚刚掉到地上的东西。
  是个深褐色的玻璃小瓶子。
  他拿在手里,左翻右看,没想到瓶里原先一朵散发着荧光的灯火,忽地幻化成闪烁着柔软鹅黄的流光,从刚不经意摔裂的罅隙中缓缓流淌而出。
  那道光仿若由一条条极细的线交织而成,丝丝缕缕,徐徐沿着聿离青的手臂缠绕上来,他静静看着那神祕的小东西,不明白那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它一路蜿蜒到了聿离青头上,霎时停驻下来,光芒变得越来越强烈,黄白色的亮光逼迫着聿离青瞇起眼,在他回过神来以前,那些线隐没进了他的眉心,恍惚间,他的意识倏地被剥夺,手里还紧握着玻璃瓶子,半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
  「欸欸欸你听说了吗?澜沧好像喜欢浮久欸!我发现他们两个最近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我之前听别人说澜沧好像还跟他告白了,还是在大庭广眾之下的,都不嫌害臊吗?」
  「哇操,澜沧是同性恋,够噁了吧!亏我之前还把他当作朋友,呸呸呸!我早该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免得反噁心自己一把!」
  「欸欸你们小声一点啦,要是被听到就不好了⋯⋯嘘,他走过来了!」
  澜沧随意在路上间晃,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跟棒棒糖,还颇有间情逸致的味儿。他若无其事地路过那帮乌合之眾眼前,彷彿没听到那些人所说的话。
  就算有,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从来都不觉得同性恋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他喜欢谁、性别为何,到底是与旁人何关?他究竟是招惹到谁了,不然怎么一个个都避他如蛇蝎猛兽,却又对他恶语相向,彷彿他是什么骯脏不堪的垃圾一样。
  「小沧,我今天⋯⋯又听到很多人在背后说你坏话了。」深夜的公园里没有其他的人,浮久坐在鞦韆上,铁鍊随着他轻微的晃动而吱吱作响,一轮望月高掛空中,在地上洒成一片模糊的光晕,状似一潭小小的湖。
  澜沧闻言,无谓地笑了笑:「他们爱说说去,又碍不着我。」
  「只是我真的忍受不了他们拿那些难听至极的话骂你。」浮久垂着眸,不易察觉地叹口气,话音被他放低了些,「我会心疼。」
  「没事的,你看,我这一路被骂过来,不也还是过得好好的吗?只要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别闹事儿,别人就算想找碴也肯定拿我们没辙。」
  浮久没有反驳,只是极其不安地「嗯」了一声。
  澜沧脸上依然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他坐在浮久旁边的鞦韆上,倾身靠近他,在他唇上落下极尽缠绵的一吻。
  恰逢此时,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记快门按下的声音。
  清晰,且无比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