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鳶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颗用力过猛的陨石砸中。
他往后踉蹌了两步后终于站定,抬起头冷冷瞪视篮球男:「同学,请不要在楼梯奔跑。」
「对不起!」男学生立刻道歉,担心的看着靠在黒鳶身上的少年:「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秦睦安直起身,朝篮球男笑笑:「下次小心点。」
「好好好。」篮球男松了口气:「那同学,我去打球了啊,掰!」
「再见。」秦睦安道。
「真是,莽莽撞撞。」黒鳶看着篮球男小心翼翼的走下楼,刚才要不是他接着,秦睦安就要滚下去了。
突然,少年身形一晃,再度倒向青年。
黒鳶飞快伸出手稳住秦睦安:「你怎么了?!」
「抱歉老师,让我缓缓......」秦睦安双目半闭,纤长睫毛微微颤动。黒鳶扶住少年的背,赫然发觉他背后衬衫湿了一大块。已经十一月了,虽然气温还没完全冷下来,但也不可能热到令人汗流浹背。
「老师,对不起⋯⋯」秦睦安的头搁在黒鳶肩上,微哑的嗓音低不可闻。
「你跟我道歉干嘛?」黒鳶有些无奈的抱着少年,他的性取向可是男人啊,居然就这样毫不设防的投送怀抱。
「我说谎了。」秦睦安道:「我今天没吃早餐和午餐,胃痛,痛到快死了。」
「⋯⋯你还真的是三岁小孩啊。」
*
少年坚持不去医务室,说不想被班上同学看到。
「不想让他们担心。」秦三岁的话声很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觉。
要不是少年是病患,黒鳶早就把他的头巴下去了。
「那我呢,我也会担心好吗?」黒鳶没好气的背着跟他差不多高的少年,有点沉,但走回办公室还撑得下去。
秦睦安居然笑了,笑着笑着又痛的抽气。「本来想撑到放学的,被你揭穿我也很无奈啊。」
「会痛就别吭声了。」
少年果然静了下来,只剩浅浅的呼吸声在黒鳶耳边吐纳。
到了办公室,黒鳶踹开门,把人放到椅子上后翻出一盒胃药扔给他:「应该没过期,我去装水。」
「我不用水。」秦睦安拆开包装,仰起头嚥下药丸,线条流畅的脖颈鼓动了一下。
「不苦吗?」黒鳶钦佩的看着少年,小时候他某次吃药没配水直接吞,结果药丸在舌根化开,糖衣的甜混着苦味,比纯粹的甜或纯粹的苦都更令人作呕。那种味道,他到现在还记的一清二楚。
秦睦安笑了笑:「苦啊。你有糖吗?」
黒鳶挑眉,有些意外。他以为秦睦安只会安静的藏着自己的不舒服不高兴,然后笑着说我很好。
他也是怕苦的。
黒鳶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高兴,好像秦睦安终于把他画进了自己人的范畴。他翻出一盒牛奶糖丢给少年,接着转身从小冰箱拿出瓶牛奶,然后从隔壁实验室拿了个大烧杯和酒精灯、陶瓷纤维网,把冰牛奶隔水加热。最后,黒鳶打了通内线电话告诉秦睦安班上的人,下节自习课他们班长会在他这帮忙。
掛上电话后,办公室里突然静了下来。
黒鳶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指节敲了敲桌面:「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漏了两餐,总不是减肥吧。」
秦睦安思索了几秒,黒鳶记得他这副表情,上次在麵店他问少年为何帮同学背锅时,他也是这样边思考措辞边述说荒唐的理由。
「早餐就是单纯忙忘了。中午有个同学把饭盒撒了,我的给他了。」他笑了笑。
黒鳶拿坩堝夹拎起牛奶,用毛巾包着有些烫手的瓶身,递给秦睦安。后者说了声谢谢,扭开瓶盖,瓶口靠在他略显惨白的嘴唇。黒鳶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忍不住道:「你干嘛这样?」
秦睦安放下玻璃瓶,无比诚恳:「我担心他没吃午餐会胃痛啊。」
⋯⋯这逻辑真是无药可救了。黒鳶怒极,两隻手分别拍上少年的两边脸颊,啪的一声,没用多大力气,只是捧着他的脸狠狠揉了揉。
「先照顾好自己再管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你是不是白痴啊?」
秦睦安呆呆的睁着眼,嘴边还沾着一圈牛奶,疑惑道:「可是我想让别人开心啊。」
黒鳶无力的放下手,觉得自己跟秦睦安有堪比非洲大裂谷的代沟。
黒鳶叹道:「你有想过,真正关心你的人看见你这样糟蹋自己,会有多心痛吗?」
秦睦安双眸微微瞠大。半晌后,承认:「我没想过这种事。」
「你寧愿让只会利用你的人开心,即使会伤害那些爱你在乎你的人吗?」黑鳶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不能偏心点?」
话说出口的剎那,黑鳶忽然有点想笑。这个问题,他一直很想问问他那滥好人的前男友。
秦睦安敛下眼眸,是这样吗?他一直以为对每个人好是最不容置疑的真理,他也如此实行。
多少人称讚他的善良,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善良是错误的。虽然黒鳶骂他蠢,但秦睦安能感觉到青年是真心为他着想,由衷希望他能好好的。
是真的在乎他。脸颊被用力搓揉的感觉犹在,无比真实。
「我知道了。」
黒鳶回神,看着面前弯起双眸的少年。秦睦安一如既往笑得十分真诚,苍白的脸庞多了几分明亮。十七岁少年的身体中有什么沸腾了,化为滚烫的气体一路衝上脑袋,烧的他眼角又热又麻。
少年笑着,说:「谢谢老师。」
--
修改的时候想给自己一巴掌不要用实验器材碰食物啦打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