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宜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肘撑靠在车窗,不爽地咬着拇指的指甲。
  冯母早年刚参加工作时劳心劳力,乳腺增生多年来反反复复,自然经常叮嘱女儿注意身体健康,她十几二十来岁时不入耳,后来网上看多了竟也真有点怕,尤其自己一直服用着短效避孕药干预激素。
  近几年脾性和缓除了年纪上去有些事越发懒得计较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像这样憋屈地一个人不爽的时候少得可怜。
  当然刚才跟沉珩说的那些话除了最后一段基本胡扯,只是把人忽悠走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么不爽呢?
  可能是真话说出去的时候难免会带出一点内心的感受,哪怕是只有一分或三分真。
  冯宜牙磨了磨,忽然“嘶”了一声,咬过头了差点撕到肉。
  真晦气。
  这么大个人了办事居然真不过脑子,自己只是反问他有没有想清楚,知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竟就不再说话,只沉默着与自己对视,半晌后亲了她侧脸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抱歉后下了车。
  她在车里愣愣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火气就冒了出来,身体一动想找手机时原本被解掉挂在腰上的胸衣骨碌碌滚了下去。
  冯宜发誓,如果那一刻沉珩在面前,自己一定会捡起来甩他头上!
  今天的乳腺保护计划已然宣告失败,为避免后几日连绵沉浸于这莫名其妙的不快之中,她慢条斯理地剖析起自己的内心。
  冯宜承认心里待沉珩仍是不同的,要是将他当作陌路,当作那些她不感兴趣又百般纠缠的油腻男人,她刚才那一巴掌真就扇过去了。
  可残存的理智又提醒着她已经逾矩,不论是搞回头草还是背着丈夫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都是不该做的。
  ——而且沉珩还不知道自己已婚的真相。
  有但不多的操守拉扯着她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方才差点和沉珩擦枪走火少不了自己态度并不坚定的间接放纵。
  进,不应该;退,好像又没办法骗自己可以无视心里的涟漪。
  揣着这点心事她把沉珩扔给自己的迈腾开到宿舍,又像之前那样打了个车回去,没想到还撞着陆璟了。
  她在门口刚下车就见着一辆银灰色的Q3开了过来要进小区,见着自个儿一个猛刹。
  陆璟从后座上下来,冯宜装作惊喜小跑过去:“哎呀,今天和陆哥哥心有灵犀。”
  不过她倒真奇怪,自己路上耽搁这么久居然和他同时到家门口,他又去做了什么呢?
  陆璟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同她一起走进小区,开着车的不知是谁,很有眼色地往地下停车场去了。
  “刚下班?怎么是打车回来的?”
  “没,其实训练结束挺早的,只不过待在俱乐部和同事们多打了会儿才走。”冯宜深谙撒谎的精髓,话的内容要半真半假,说出来时得脸不红心不跳,“今天开的不是之前我跟他们去伦凯团建时一起买的那辆嘛,到俱乐部时发现他们买的也在,排一起五颜六色跟彩虹似的便干脆留那儿了。”
  她笑起来:“你知不知道,唯一一次一起开出去还被人拍了放到网上说是哪几家的土大户组团出街了!”
  陆璟侧耳听着,见冯宜笑意盈盈好似没有忧愁的模样忽然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角。
  面对她因惊讶而瞪大的双眼陆璟没有解释,又重新直视前方去按电梯。
  可能是电梯里太密封太闷,两个人安静地站着有人的脸却慢慢发烫,暗自反省着自己也不是什么不通人事的小姑娘,怎么还会被一点小动作搞得心猿意马。
  “又玩偷袭。”
  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音量却正正能叫人听见,感受到他的目光梗着脖子看天看地。
  怎么她什么样子都觉得有点可爱?
  陆璟无声地笑了一下,托着她的后脑低头搜寻能带来甜蜜的桃源,拉近距离时发现今日冯宜唇上没有口红却丝毫不减鲜艳。他没有多想,贴上去时她像被吓到一样马上撇开脸。
  陆璟亲到了她脸颊上,他顿了一下,微眯起了眼睛。
  冯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是潜意识里在回避一个小时前才与别的男人缠吻过现在又要与丈夫亲密的境况吗?
  真是从未有一刻发觉自己的道德感这么高过。
  她思绪飞转着怎么开口,幸而两人都没注意到电子显示屏的数字已经停止跳动,下一秒门往两侧滑开。
  正一边划着手机一边准备伸脚进来的女生一抬眼就看到了电梯门内两人的姿势,她愣了一下,连退两步低下头继续刷手机。
  按理说一梯一户各人的门卡只能刷自家的楼层,所以基本上不会在上升途中停下,只会在下楼的时候碰到一起下楼的,除非碰到有朋友住同一栋,楼上楼下串门儿来了。
  但这个小区溢价极高,有实力跟朋友来这拼团的不多,今日她真是中大奖,这种小概率事件都碰上当台阶了。
  电梯门重新关上,陆璟直起身,但揽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
  冯宜伸手掐了一把他腰侧软肉:“电梯里那摄像头那么~高清,上楼下楼被人看到还那么~尴尬,以后不准拉我在电梯里做坏事。”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听得陆璟好笑又无奈:“我拉你做什么坏事了?亲一下也坏吗?”
  冯宜“哼”了一下,端起脏水往他身上泼:“谁知道你会不会亲着亲着就乱来?”
  “……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跟你谁先乱来的次数多?”
  “你。”
  “你的良心已经没有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进了家门,冯宜心虚,放了东西就去卫生间洗漱。
  她刷着牙,陆璟走进来换衣服,他把衬衫脱下时她才看到他手臂上有一块被包扎起来的地方。
  冯宜皱起眉,刚才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他左手一直垂在身边几乎没动过。
  她吐出嘴里的漱口水开口询问:“陆璟,你手怎么了?”
  他并没有当回事,随手把衣服扔进脏衣篓后应了一句:“今晚在外边儿没注意,挨东西砸了一下。”
  原来那些真是医护。
  冯宜放下杯具走到他面前,抓起那只手臂小小地比划了一下伤口的大小,又抬脸对上他像一泓平静的湖水般的目光。
  她不知道,陆璟自小就是不爱呼痛的人,就像他家里人说的那样,很是“懂事”。
  “没伤到骨,只是掉下来的东西有暗火,后面一段时间按时换药复诊就行。”
  不必她开口问,陆璟选择性转述了医护人员的话,冯宜沉默了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叫了个医用防水膜的外卖,一边给他贴一边不满:“怎么见了医生还两手空空地回来?你自己懒得想懒得拿,外边儿这么多要为你鞍前马后的人怎么也不上心着点儿?”
  “想着医生会按时上门就没要,忘了洗澡也要防水了。”他总觉得冯宜这番话有些阴阳怪气,但又没想通她在阴阳什么。
  晚上睡觉前冯宜正要躺下,想了想摇着他的肩膀要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抓起伤手搭在自己腰上道:“你就这样抱着我睡。”
  陆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凑近了与她额头相抵:“都听宜宜的。”
  等到冯宜满意地闭上眼,他轻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