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山路两侧的花都开了,芜茵现在却无心欣赏。
  她一边死死地抓着安全带,一边侧头去看贺亭抒。跑车的速度将身后的一众车辆远远甩开,车子在开出市区以后迅速地驶过珠山路第一个路口,疾驰向山路的拐弯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芜茵的头发被吹得在风中来回晃动,一次又一次贴到她的脸上。
  巨大的刺激让贺亭抒忍不住哼起歌来,车速还没达到飙车的标准,因为芜茵还在车上。她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去捏芜茵的脸颊,向外吹了一声口哨。
  芜茵不敢动,闭着眼睛死死抱住安全带,忍不住出声:“亭抒,这里是山路,车速还是慢一点吧——”
  她的话被风吹散。
  贺亭抒心里有数,其实并没有开得太快,她依言降下车速,抬头看向后视镜。那辆帕杰罗跟在一辆普通轿车后面,隔了一辆车始终跟在她的身后。芜茵顺着她的视线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反光镜,觉得后面的车似乎有些眼熟。
  轿车在第二个路口转弯,帕杰罗现在紧跟在了车的后方。
  贺亭抒含着烟冷笑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辆仿佛在瞬间弹了出去。
  芜茵一口气没上来,还要压住自己乱飞的头发,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贺亭抒不忘安抚她,烟气被刮到车窗外:“茵茵,千万别告诉贺知延我带你飙车了,他会抓狂的。”
  珠山路的路况很好,而且这个时间的车辆不多。贺亭抒的车技极好,车子一路开到了明珠山庄附近的路段。再往前就是明珠山庄的工地附近,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车,猛踩下刹车后迅速打过方向盘,玛莎拉蒂一个漂亮的漂移拦在了帕杰罗前方。
  山风扫过,树叶簌簌作响。
  贺亭抒打开车门,缓缓地走到了帕杰罗的驾驶室旁。一支烟还没燃完,她吹了一口烟气,屈指敲了敲车窗。
  芜茵担心她一个人下车会和对方产生矛盾,忙解了安全带下车。帕杰罗内的人在里面呆了几分钟,没有立刻下车。贺亭抒就守在车门前抽烟,大有对方不走她不离开的架势。车内的人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打开了车门。
  贺亭抒碾灭烟头,看向车里出来的男人。
  芜茵拉着贺亭抒的手,口袋里的手机准备随时拨通乔裕的电话。毕竟珠山不在市区,天色渐晚,对方又是一个男人,真遇上什么事也不好说。她紧张地握着口袋里的手机,但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时不禁怔了怔。
  贺亭抒显然也认出了这是谁,她眉头一拧。
  “杨舟?”
  杨舟镇定地向前伸出手:“您好,贺小姐,又见面了。”
  贺亭抒打量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没有握过去。他并没有介意,又看向她身旁的芜茵:“芜小姐,好久不见。”
  “你在跟踪我?盛临津叫你来跟踪我——你开着这么显眼的车跟踪我,是把我当成傻子?”贺亭抒眯了眯眼,“杨助理,虽然我理解你们作为新加坡人初到中国进行投资,免不了要好好调查一番,但是你不去跟踪贺知延,来跟踪我,不觉得很蠢吗?”
  听到盛临津的名字,芜茵喉头一紧。
  “贺小姐,您误会了。我今天休息,所以想开车来珠山转转,至于会跟在您的车后,只是一个巧合,”杨舟微微一笑,“珠山的风景很好,比新加坡的景色更让人流连忘返。只是平时我在盛先生身边工作,没有机会仔细转一转。”
  “哦,”贺亭抒轻轻一笑,“杨助理祖籍是哪里人?听你并没有很明显的新加坡口音,汉语说得这么好。 这么一想,盛先生的汉语似乎说得也很好,完全听不出是国外的人。我认识的新加坡朋友,多少都有一些南方口音。”
  “我祖籍广东,父母汉语说得好,我自然也会跟着学,”杨舟淡淡笑道,“贺小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工作了。珠山路有限速,您注意安全。”
  他回过身,不忘和芜茵打招呼:“芜小姐,再见。”
  贺亭抒没阻拦他的动作,冷冷地看着他将车辆掉头原路开往山下。
  “亭抒?”
  “杨舟绝对在跟踪我们,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盛临津跟踪我有什么用,”贺亭抒一面思考一面低声道。她说到这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点烟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她含着烟,迟疑地回头,正对上芜茵的脸。
  还是说他跟踪的其实是其他人?
  比如——
  她坐上车,侧头看向正系安全带的芜茵:“茵茵。你上一次碰到杨舟是什么时候?”
  芜茵回忆了一下:“是我下班路上,在学校附近,杨助理顺路送我回去了。”
  顺路?贺亭抒不禁笑了一声:“贺知延给盛临津安排的住所和你家可以说是在对角线上也不为过,他顺哪门子路?如果今天他不是在跟踪我,就是在跟踪你了。茵茵,看来这位盛先生对你很有兴趣。”
  芜茵正要说什么,不远处就开来一辆熟悉的车。乔裕将车开到玛莎拉蒂旁边停下,下车为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贺亭抒刚想说乔裕怎么比猎犬跑得还快,后座的人已经走到了车旁。
  敞篷跑车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和车外的人直接交流,连车门都不用开。
  贺知延目光扫过副驾驶上的芜茵,随后冷冷地看向贺亭抒。她嘁了一声,开始在车上找定位器,否则解释不通乔裕怎么能每次都这么快找到她。
  “茵茵,下车。”
  贺知延声音有些沉,走到副驾驶旁边,伸手将她脸侧被风刮乱的长发整理好。芜茵已经习惯他在自己脸上摸来碰去,没有制止他的动作,耳后的长发再度被风吹起。
  贺知延低头看她,目光定定的,刚刚还在为她整理头发的手指捏上了她的脸颊。
  “茵茵,下次你再跟着亭抒一起胡闹,我会考虑替你交辞职书到学校,”贺知延话音一顿,随后看向贺亭抒,“亭抒,鉴于你不仅自己飙车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冒险的行为,你的卡我会停一个星期。”
  贺亭抒手扶在车门上,反唇相讥:“养猫养狗还要定期遛呢,你养一个大活人还不让人家出来兜风。哦,也对,你怕茵茵出来碰到你不想让她碰到的人吧——贺知延,你最近是不是不太确定纪珩是不是真的死了啊?”
  芜茵的声音在这一秒钟停住。
  “贺亭抒,”贺知延静静道,“你如果继续口无遮拦,你的卡我会停到下个月。”
  “无所谓喽,我怎么都能活,”贺亭抒含着烟向后仰去,“贺知延,纪珩死了。你当时不是在现场吗,看着他的尸体盖上白布,抬到担架上,你现在又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