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在中午的一个空当时间,她走到了工作室楼层的一个侧阳台,她在那里踌躇了很久,当她觉得她在这个小阳台踱步就要踱到第二十圈的时候,她才终于有勇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边很快有了声音,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声:“英国的号码……真真,是不是你?”
  于真好几次想开口,她还是失败了,最后她干脆说:“你把我转到你的秘书那里,我和你秘书讨论你来伦敦之后我们在哪里见!”
  于先生无声的笑了,她的女儿仍旧有些放不下,或者说是还在因为叁年前他不同意她一个人呆在伦敦生气……他想着,忘记了讲话。
  于真很快有些生气了,她的语气有点冲的问:“你到底干不干?”
  于先生无奈的笑了,他飞快的说对着听筒说了一句:“爸爸爱你。” 然后在于真反应过来之前,将线转给了秘书。
  秘书询问于真,是否能够与于先生在海德公园见面,这个地名让于真有一些恍惚……她中学毕业的时候,她爸爸曾经亲自开车送她从约克去了伦敦,而他们到伦敦的第一个晚上,就去了大名鼎鼎的充满着演讲与辩论的海德公园。于真之前还在为于先生叁年前不接受她一个人在伦敦,而叁年后就被afra的话骗了,相信了伤害自己的凶手,并放心让afra照顾自己这件事情而生气。
  但是爸爸专门选择了在海德公园见面,又有些让于真的心柔软起来……
  爸爸始终还是爱她的。
  叁天后。
  两人在海德公园远远见到彼此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怎么打破这个僵局,率先开口。于先生沉默了一下,用一个不相关的话题跟于真搭话:“你会来这里听政治辩论吗?”
  于真立刻就反驳了父亲:“你知道我从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再说了,现在海德公园基本上很少有辩论了。”
  就这样,这个话题打破了僵局,两人的纽带似乎重新建立起来了。
  他们谈了叁年前的吵架,谈了最近的近况,谈了妈妈……似乎所有的话题都谈完之后,终于不得不正视房间里的大象了。于真低下头,没看于先生的表情,她小声的问:“你觉得afra怎么样?”
  于先生笑了笑,他曾经以非公民的身份在海军小鹰舰上服役,作为一个亚裔和外国人,他曾经被授勋过紫色勋章,并能够荣耀的将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地印在飞机上。他一直很懂得为人处事的道理,他很珍惜与于真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关系,他稳妥的开始回答这个问题:“我和她曾经在同一个文理学院上学,她的公司也做金融衍生品……”
  于真抬起头,有点着急的打断了爸爸的话:“不是这些!你觉得她人品好吗?她适合我吗?”
  被打断的于先生尴尬的笑了下,说:“你问的问题真的很直中红心啊……真真,你确定要我来评价你现在的恋人和评价你们现在的关系吗?你叁年前还告诉我,你永远都不希望在伦敦见到我了…”
  “我想听一下你的看法。” 于真转过头去,她看着面前养得很好的大小天鹅在水里扑腾,她说:“毕竟,你还是我爸爸…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为我好的。”
  这句话显然让于先生十分感动,他甚至有点想打电话告诉妻子他与女儿的关系修复得多么快了……他想了想,问于真:“她是一个有点‘家庭问题’的人,是不是,我感觉她有点不能处理好家庭关系。”
  “是的!太对了!” 于真有点惊喜的看着父亲,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还看出来什么?”
  于先生一边思考一边说:“我在电话里面告诉她,我们公司旗下的报纸在很多年前曾经刊登过她父母的婚讯,而她就很直接说‘说不定贵公司以后有机会能够刊登他们的离婚讯息’……她居然将这些话对我直接说出来,还挺不可思议的。嗯,还有,她显然是一个有些完美主义和很强操控欲.望的人,她很想要让世界都按照她的方式来运行,包括她那个慈善网络的事情…其实我觉得那还是太理想化了,有点太天方夜谭了,她之所以能够支持下来不还是因为她们家银行的现金流大……”
  感觉于先生要扯到商业方面去了,于真赶紧打断,还是有点着急的说:“对,她就是很有操控欲,她就是很想让别人都按照她的意志行事…”
  于先生敏锐的感觉于真有点烦恼这一点,他耐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问于真:“怎么了,她这一点伤害到你了?”
  法拉利后座上强行的拍照,自己在泰国海边被呛水的感觉,和肯特郡别墅里带枪的追逐以及最后羞.耻的惩罚……以及最后自己顺从之后难得的前所未有的安心和 “幸福”,都一股脑的涌上于真的心里,将她的心搅得一团乱麻。她努力的吞咽了一下,然后缓慢的开口,很微弱的说:“她这一点是有点双刃剑的感觉……”
  于先生在叁年前很少看见自己的女儿流露出这样为难的表情,他有些心疼,他严肃的看着于真说:“如果她有伤害你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但是于真就沉默着,不说话。
  于先生有点着急,但是他又不能操之过急,强行让女儿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他很在意与自己女儿好不容易有些好转的关系。这次上飞机之前,他答应了妻子要带于真回去,一家团圆一次。
  于先生想了想,他话锋一转,换了一个切面跟于真讲话:“其实afra 这样的性格,也何尝不是一个双刃剑呢?一种程度上,她挺可怜的,她将太多的精力都放在她自己的完美主义和操控欲的追求上,其实她错过了生活中许多的美好……”
  这句话像是闪电一样一下子击中了于真!
  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是的,afra的确将太多精力放在她的操控欲上了,也即是自己的身上。
  你看,最开始,afra在酒吧精心的狙.击了自己,用药然后囚..禁了自己,然后为了让自己不崩溃有盼头,又去和kasia搞了一个什么契约,还经常到房间来陪自己玩,打扑克;最后甚至直接就离开了a国,搬到了伦敦,然后又为了处理自己的精神方面的问题,跟kasia又精心炮制了一出“失忆”的戏码;还要时时刻刻防止所谓的竞争者,例如梅丽莎;最后她跟kasia又步步设局,就是想让自己承认在跟雷琼斯悄悄联系……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看,afra生活、工作的重心不都是自己吗?一切都以自己为转移。鬼知道她为了搞好这一切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而kasia也是这样的,她为自己放弃了她从小到大且是家庭传统的天主教信仰;而且她最开始与自己交往的时候就在用共同的财产契约和民事伴侣关系将两人牢牢的捆在一起;交往的时候,为了拴住自己,还去买催..情..药来用;再后面,在a国,她与afra相遇了之后,kasia终于能够达成她所谓“绝对占有”的幻想,她甚至请了一个月的无薪假,什么工作也不做,就呆在a国……
  这样想起来,自己还真是kasia和afra生活和工作的一切中心……
  想到这里,于真觉得有点神奇,她甚至心中奇妙的产生了一股对kasia和afra的有点轻蔑与怜悯混合的情感:她们竟然以一个特定的人为绝对中心,这真是可悲。这是爱情吗?或许这是她们定义中的爱情吧,她们简直就像……
  于真努力的寻找一个类比对象,最后,她找到了——她们就像是封.建时期的后宫妃子一样,所有的心思都在皇帝的身上,她们或许有自己的事业、理想、政治观点……但是她们一切的中心仍旧是自己,不是吗?
  这一切的思考,让于真觉得自己的心通透的亮,有一种很舒服的美好……
  “真真,真真!” 于先生的话将于真唤回现实,他问于真:“你在想什么?”
  于真脸色好了许多,她甚至笑了一下,说:“爸爸,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afra这样,的确很可怜。她什么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了,她还真是可怜,本质上,她不就是自己欲.望.的奴..隶吗?”
  这句话在于先生的眼中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的女儿因为觉得恋人太爱自己了,而把对方称之为欲.望.的奴..隶?这怎么听怎么诡异……
  但是鉴于两人的关系仍旧需要精心呵护,于先生并没有说什么。他稍微换了一个话题,问:“那你怎么看你们的关系?”
  于真若有所思,没有正面回答于先生的问题,她说:“我已经有想法了。”
  于先生看着于真,他伸手摸了一下于真的脸,说:“你要知道,爸爸永远都会支持你,站在你的这一边,因为…”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知道怎么做了。” 于真打断了于先生的话,替他讲完了他未讲完的句子。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这篇文五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