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纽约街上,我刚和男友大吵一架,拿出手机打给齐扬,一听出我的愤怒,他马上答应出来喝咖啡。
  即使华人脸孔在曼哈顿中心已算多见,但我在咖啡厅里还是惹来不少侧目,我怒视回去,今天没人敢惹我。
  齐扬进门,将风雪阻挡在门外,搔搔头发上的雪,走进便把我刚点的热咖啡一饮而尽,因为喝太急,嘴角的鬍渣还沾了点咖啡。
  「一定要挑这么冷的天气吵架?」他劈头就问,非常瞭解反讽的幽默感能缓解我的愤怒。
  「对不起,但我真的受不了他。」我举起手和服务生再要一杯咖啡,一边向他道歉。
  他挥挥手表示无所谓,「脸色真的很差,又一整晚没睡?」
  我翻了翻白眼,「对!就是为这个吵,他说我不该为工作整晚加班,我们又不缺钱用。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在公司升到主管,能不努力吗?」我絮絮叨叨地唸着,齐扬知道,华人在纽约升迁大不易,他懂我在工作上的企图心。
  「这不能怪他,谁能忍受女友薪水领的比自己高?」
  我重打齐扬一拳。「欸!你不要戳我痛处。」
  齐扬举双手投降:「我还不了解你吗?好好好,女强人别打了。」
  被他这样一闹,方才的怒火熄了不少,我笑着喝了一口咖啡,问他最近作品做得怎样?
  「完成了,你要看吗?」他拿起外套,不等我说好,转头就往门口走。
  搞神秘了快六个月,我迫不及待想看齐扬的新作品,于是丢下热咖啡也跟着回到齐扬的工作室。
  那是一幅画,几乎和我的身高差不多,我百思不解,齐扬擅长的不是雕塑吗?
  「怎么是画?」我问齐扬。
  他耸耸肩:「你打开看看。」
  我掀开布帘,惊觉里头竟然是一张女人的侧脸,有些毕卡索的风格,但却是用一张张照片拼贴而成,我认真瞧着。这是齐扬用相机拍下我专注的一刻,我已习惯他这么做,他总是相机不离身。
  「这侧脸有些熟悉。」我说。
  齐扬放下相机后笑开了,「当然熟悉,这是你的侧脸。」
  我吃惊地回头看他,于是站得远些,再定睛一看,是我的侧脸没错。
  「那一张张的照片,也是你的脸。」
  我害羞地无法再看下去,只好低头问他:「为什么是我?」
  齐扬将相机放在一旁工作抬上,将我不自觉放在左颈的手轻轻拿下。
  「你知道吗?当你每次不安、紧张,都会摸摸左边的脖子。」齐扬笑着说。
  这下我更侷促不安了,小时候曾划伤左颈,自那之后总下意识会摸摸它,但我不晓得自己是因紧张才这样。
  「我…有什么好紧张?」
  齐扬再次逼近,我几乎听到他的心跳,他鬍渣上的咖啡香。
  「墨尧,我喜欢你强势的模样,不介意你工作到多晚,只要你开心,我甚么都好。」
  齐扬毫不遮掩他的心意,反而让我害怕。
  「当…当然啊!你是我的好朋友,一定支持我做的每个决定。」我企图转移话题。
  只见齐扬忧伤的一抹微笑,「好,你开心就好。」然后转身远离我,点了菸想抽。
  齐扬心情不好起来,因为他抽菸。
  我再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走到他身旁,把菸给熄了。「说好了逼不得已才抽,你这样我会担心。」
  「你逼我的啊!」齐扬很快地恢復往常的幽默感,但不知怎地却透露着一股哀愁。
  「对不起。」虽然明瞭齐扬的心意,但我放不下男友。
  齐扬搔搔头发,靠坐在工作檯旁,然后转头看着画,然后问我:「所以你喜欢吗?」
  「那你呢?你喜欢吗?」我不敢正面回应,于是反问他。
  「这将是我毕生最爱。」他看着画说,眼中充满炽热,那是他对艺术的热情,我总为他那股热情深深吸引。
  「下次别再抽菸。」我说。
  「好啦,女强人还真囉嗦。」他转头看看我,皱着鼻头嘟着嘴,每当他受不了我的嘮叨时就会露出这表情。
  「因为我讨厌有菸味的吻。」然后我踮起脚跟吻了他。
  我睁开眼,等着他回应,却发现齐扬动也不动,眼神无光。
  我拍拍他,「齐扬?齐扬?」我紧张地摇动他,但他动也不动。
  窗外原本呼啸的风雪,也停了下来,整个世界静悄悄,彷彿就连空气也停止流动。
  我吓坏了,一直拍打、摇动齐扬,但他却没有回应,仍僵在那。我拿起电话,打算打911,却发现电话怎么拨也拨不通。我打开窗户对外大喊:「救命!」也无人回应,于是我衝了出去,岂知纽约街上竟一个人也没。
  再也忍不住的我,抱着头崩溃大哭。「快来人!快来人啊!」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甚么事?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抬起头来,发现身旁出现一道门,我二话不说,立刻打开,却走进一间法庭。一见到神情阴鬱、嘴形倒u的男人,我再次崩溃大哭,那是审判官(minos)。
  「失败了!我又失败了!」我摀着脸羞愧到无所遁形。
  是的,我测验再次失败。
  永远离不开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