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归年在第一日的成绩有目共睹,方才更是与王子安打成了平手, 而戴小山表现平平, 从头至尾都在与其他师兄弟插科打诨、游手好闲,实在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一个屠户的儿子, 资质能有多好呢?王子谦还记得他似乎是因为不想被迫娶妻所以才当的修士, 剑阁能收他, 是因为他爹负责给剑阁送肉。王子谦实在很不能理解剑阁的做法,堂堂剑道正宗,竟与卖肉的混在一起。
可是孟七七就这么让戴小山上了,也不多问一句。
戴小山拔剑, 第二层小圆满的修为散逸出来, 倒是让大家小小惊讶了一下。有人还记得大比第一日时, 戴小山还是第二层初期的修为。
但无论他是何时突破的,都改变不了他刚刚突破的事实。这样的他,可一定打不过大圆满境界的王宁。
王宁很有君子风度,剑尖压下,“请。”
戴小山也不与他来虚的,脚步疾点, 长剑上闪过清辉,瞬时劈向王宁。王宁横剑挡住,二人出手都极快,眨眼间便掠出露台,来到了莫愁湖上。
湖水荡漾,为两人剑势倾倒,掀起碧波。远处几只白色飞鸟盘旋在天光云影之中,不敢靠近,却又不肯离去。
戴小山的剑,够快,但是还不够快。
王宁的修为比他高,若他不能更快,那他的快将毫无用处。戴小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速度暴涨,孤山剑诀中的精妙招式连连被他使出,一招接着一招,不说用得多精妙,却有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渐渐的,碧波愈发激荡,水珠被雪亮剑刃切开,又硬生生被震碎成水雾。远远看去,仿佛孤山上终年不散的山岚,模糊了众人视线。
这一幕很美,但露台上却有人忍不住叹道:“剑阁的那位恐怕要输。”
“本来修为也差了一个小境界,不是那么好逾越的,人家至少勇气可嘉啊。”
“要输,肯定要输啊……”
剑阁这边,气氛也并不轻松。
孟七七向徒有穷打听戴小山的真实实力,徒有穷却只说“师兄很厉害”,可是问他如何厉害,徒有穷却支支吾吾起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小山师兄有个绝活,但是他一般不常用。”
“为何?”孟七七好奇。
“因为那个不好用啊。”徒有穷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小师叔解释,小山师兄有时厉害有时不厉害,个中缘由恐怕只有戴小山本人才能解释清楚。
戴小山此时仍未使出徒有穷所说的那个绝活,他虽展示出了身为一个剑阁弟子应有的实力,可面对王宁,还是差了一些。
“这个王宁好厉害啊,师父。”小玉儿结束了打坐疗伤,站起来道。
孟七七点头,能被王常林当作杀手锏使出来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又是一次激烈碰撞过后,戴小山倒射而出,足尖点在湖面上划拉出一道水线,身形晃了晃才堪堪在水面上站稳。
他喘着气看向王宁,神色冷峻、凝重。
视线的终点,王宁仍风度翩翩,既没有趁胜追击,也没有用言语奚落,尽显王氏遗风。
人群中响起赞扬声,王宁也无任何得色。与他相比,空有俊美面貌的戴小山确实稍逊一筹。
水滴顺着剑刃落入湖面的刹那,王宁再度向戴小山攻去,“得罪了!”
王子谦见结局已定,悄然退出人群。此时一个王家的随从迎上来,附耳道:“族长请公子过去。”
王子谦点头,顾叔同还在塔内,他必须再努力一把,不能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思及此,王子谦转身匆匆往塔内行去。
孟七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与此同时,城中某处,今日未在湖心比武场现身的大长老王敬出现在一家茶楼内。
“怎么样?那边什么反应?”王敬戴着兜帽遮住脸庞,声音也刻意压低。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相貌平庸,唯一双眼睛隐约透出一丝锐利,“那边拒绝再出手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王敬气得一掌拍在桌上,“真是目光短浅。既已出手,必定要斩草除根,怎能就此收手,留下大患!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周自横有多可怕、多难缠,他们根本不明白!”
男人恭敬地低着头,不敢答话。
王敬缓了口气,将眸中的歇斯底里稍稍收敛,道:“如果鬼罗不肯出手,那我们就自己动手。我可还是王家的大长老,等到大比结束,王常林即便不想插手也不得不帮我。你安排下去,我们……”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小去,茶楼外的街上,一位十八九岁的锦衣贵公子优哉游哉地走进一家胭脂铺子,青葱般的手指拂过一盒盒透着花瓣香气的胭脂,手腕上的金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悦耳动听。
这样一位小公子,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此人便是鬼罗罗,他买了几盒胭脂,兴高采烈地用点缀着珍珠的匣子装好,又去莫愁湖边租了一艘船。
可他的船刚离开岸边,就被另外几艘给拦了下来。今日的莫愁湖不准行船,不管小船大船都不行。
鬼罗罗挑眉,目光扫过湖上几艘画舫,“那他们怎么可以?”
为首一个浓眉青年答道:“那可是王家的船,当然可以。你快回去吧,想游湖什么时候都可以,别给自己惹事。”
“这湖又不是王家挖的,凭什么呢?”
青年没料到鬼罗罗如此不识相,看他手里还抱着个珍珠匣子,料到这肯定又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纨绔子弟偷跑出来玩耍,却拎不清状况。
“你是谁家的?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快快回去,你爹没有告诉过你王家的地盘不能乱闯吗……”青年自以为善心地劝诫着,言语里充满着对王家的尊崇与掩藏不住的傲慢,却不料眼前黑影一闪,额头便被重物击中,头疼欲裂。
“啊!”青年发出惨叫,破了一个小洞的额角汩汩地流下血来,瞬间便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他哆嗦着伸手去摸,瞪大了眼睛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忽觉一阵头晕眼花,竟就这么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倒下之时,他看到鬼罗罗绣着云纹的黑色锦靴,一滴血从他手中的匣子角上低落在他的鞋尖,被鞋面的黑色吞噬。
“扑通!”青年直接栽进了莫愁湖中,鲜血从水中泛出。
短暂的死寂扼住了周围人的喉咙,直到岸边飞鸟惊起,尖叫声才打碎了一岸旖旎春色,“杀人啦!杀人啦!!!”
人群四散奔逃,青年的同伴一个个愤怒又后怕地看着鬼罗罗,却一个都不敢扑上去。
鬼罗罗的唇边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吓得人肝胆俱裂,他一步步靠近,说:“我爹娘早死了,我最痛恨别人提起他们,你们是不是也要来说道说道?”
与此同时,湖心比武场也迎来了相差无几的惊叫声。
“死人了!北斗门的蒋斜死了!!!”一个王家的小管事从塔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目惊惧,声音更是毫无遮掩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