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罗罗抱臂观战,看着孟七七,忍不住舔了舔嘴角。他多少能猜出一点孟七七的布置,因为他在来时,碰巧遇到了赵绝一行人。
当时他们正由一群人护送着赶往湖心,毫无意外地与王家的守卫打了起来。鬼罗罗恰好看王家不顺眼,于是便帮了一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是圣君的手下,所使招数都是苍庭的路子。
王敬出现的时候,身上也带着伤。他之前并不在湖心比武场,估计是赶过来的时候,也与那些人打过了。
那么,现在就看孟七七如何收场了。思及此,鬼罗罗微微眯起眼,兴致盎然。
孟七七已然从乱局中脱身。
陈伯衍挡住了王敬,金满挡住了王常林,剩余的王家人也被空明大师等人拦住。无厌狼狈地跪在地上,一句又一句不停歇地往王敬身上泼脏水。
局已定,该杀人了。
孟七七收起秀剑抽出了环首刀,这是他专门用来砍脑袋的刀。
他走到无厌身边,无厌的眼里却只有王敬,甚至连王常林都不能引起他的丝毫注意——这十年种种,富贵荣华,全是王敬许给他的。甚至当初就是王敬派人大老远把他从平城救出来,带回王家的。
他无厌是罪该万死,可王敬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更该死!他居然还想当众把自己杀了,哪儿那么容易!
孟七七读懂了他眸中的歇斯底里,无奈地摇摇头。四周刀光剑影从未停歇,而他身处乱局中央,却从容镇静。
“王大长老。”孟七七倏然转身,笑吟吟地看向王敬,“你不是要杀了无厌堵住他的嘴吗?”
王敬被陈伯衍步步紧逼,回话的机会都没有,只一双眼睛瞪着孟七七。他怕一口气泄了,陈伯衍便能一剑捅进他的身体。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无厌大放厥词,眼睁睁看着孟七七扬起手中的刀,用力砍下。
手起刀落。
一个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而那颗头颅上的眼睛,兀自死死地瞪着王敬,永不瞑目。
死寂,整个湖心比武场一片死寂,刀剑骤停。
谁也没有想到孟七七竟然说杀就杀,如此干净利落。人群中有人惊呼,赵绝等人却恨不得击掌狂欢。
无厌死了,他终于死了。
孟七七甩了甩刀上的血,脚步不停地走向王敬。
徐梦吟白着脸紧盯着他,喉咙发紧,“他要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猜到答案的,却不敢说、不敢动。此时的孟七七好似无人能阻,神鬼难挡。
“不要!”人群中,王子安心急如焚地冲过来,企图挡住孟七七。
空明大师与蓑笠翁等人亦惊骇不已,欲出手阻拦,可他们很快便发现——剑阁的弟子们已经筑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将孟七七牢牢地护在壁垒之内。
壁垒之内,除了孟七七,还有被陈伯衍一剑逼退的王敬。
徒有穷不知道小师叔究竟要干什么,但他仍是本能地站到了孟七七身后。师父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等困境,剑阁弟子一定同生死共患难。
这样的教诲,深深刻在每一个剑阁弟子的心上。
于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孟七七抬手召出本命剑,一剑捣入王敬丹田。凄厉的惨叫响彻湖心,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子安飞奔过来的身影倏然停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流一滴血,却迅速如老树般枯萎的王敬,跪倒在地。
王敬没有死,但是他废了。
孟七七抬眼,道:“无厌恶贯满盈,其罪当诛。王敬善恶不分,同流合污,今废其丹田,以儆效尤。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第61章 不厌诈
孟七七雷霆手段, 眨眼间便让无厌与王敬两人一死一废, 而那昂扬的、磅礴的气势,冲击着每个人的内心。
惊讶过后, 是深深的震撼。
此时此刻, 这个画面, 或许将永远留在他们心上,无法忘怀。
年轻的修士们, 起初还无法把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孟七七当成一个真正的前辈高人看待, 此时才终于有了实感。譬如郑成,全身上下虽只紧握着剑的手透出一丝激动, 可对他来说, 能让他表露出一丝激动, 已实属难得。
孤山的小师叔,如此敢作敢为,天上地下独一份。
没有哪个年轻修士敢在此时站出来对孟七七的话提出异议,一来他们为孟七七气势所迫, 没有哪个愣头青蠢到此时去触孟七七的霉头;二来, 虽然孟七七手段强硬, 可无厌与王敬的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明大师的慈悲相中带上了一丝苦色,散珠仙人亦没有再为王家说一句话,甚至眉目中染上了一丝寒霜。
唯有王家人悲愤难忍,一个个对孟七七怒目而视,“孟七七, 你怎能因为无厌一面之词,就对大长老下此毒手!”
“你分明是徇私报复!”
一句句指责、怒骂,异常刺耳,孟七七却充耳不闻。他只是转头看向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王常林,道:“王族长也这样认为么?你想为他出头?”
这句话,乃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常林心中一紧,孟七七废了王敬丹田,没有直接下杀手,正说明孟七七并非全无忌惮。但若他选择与孟七七正面硬抗,以孟七七的势头,恐怕即便闹到两败俱伤,也得把整个王家拉下水。若他把王敬推出去,把所有的污水全部泼到王敬身上,那么……
可这势必需要王常林向孟七七服软,这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王常林挣扎再三,听着王家人愈演愈烈的骂声,终于道:“够了,都住嘴!”
王常林积威犹在,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便沉声道:“大长老与无厌勾结,已经罪证确凿,你们都不必再说了。”
“族长!”王家人一个个震惊不已,就连王子谦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意难平。王子安还恍惚着,闻言豁然抬头,却喉中干涩,苦痛难言。
他知道祖父有罪,罪有应得,但王常林如此轻易地将之摒弃,仍让他对所谓的家族大义感到心寒。
王常林与他四目相对,王子安眸中的怀疑和痛心令他感到刺痛,他不由加重了语气,道:“子安,莫要为了一人,罔顾全族啊。你是这一辈中最懂事的孩子,想必一定能明辨是非。”
明辨是非?王子安辨不明白了,看不懂了。最疼爱他的祖父一夕之间变成了恶人,而此时与他说话的人,又有几分善意?他所说的是非,又是谁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