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孟七七勾起嘴角,倏然凑过去,一双眼睛盯着鬼罗罗,道:“我只是想看看,公主殿下在你眼中究竟有多美。”
鬼罗罗下意识地往后仰,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孟七七满意地坐直了身子,自顾自道:“看来公主殿下是很美的。”
鬼罗罗没好气,“你又发什么疯?”
孟七七摊手:“让我发疯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要一一听我讲吗?”
“你这小疯狗。”鬼罗罗又气又恨又好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两人枯坐片刻,小玉儿见他们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这才掀开帘子出去泡茶。等他端着茶水回来时,孟七七与鬼罗罗已像多年不见的老友般聊起了天。
小玉儿眨巴眨巴眼,愈发看不懂这些大人了。
而且这两人谈论的话题,也非常特别。
“最近杀人杀得开心吗?”孟七七问。
“马马虎虎,聊胜于无。”鬼罗罗说着,垂眸看着自己白皙如少年的手掌,又慢悠悠说道:“原先总想着要回到神京,将当年所有轻视我者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不过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变得无趣了。”
“矫情。”孟七七嗤之以鼻。
“你便不矫情了?”
“我哪里矫情了?”
两人互翻一个白眼。
“我把黑玉牌给季月棠了。”鬼罗罗忽然又跑出一记重锤。
“什么?!”孟七七豁然转头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鬼罗罗嘴角抽抽,“小疯狗你那是什么眼神?”
孟七七随手便把核桃扔过去,核桃上包裹着元力,看着小,可劲儿大,若是被砸中,少不得头破血流。
电光石火间,鬼罗罗立刻撑地后仰,看着那核桃擦着他的鼻尖而过。他怒极,反手便是铃铛作响,袭向孟七七。
孟七七早有预料,淡定地抬手抵挡,两人便就这么坐在原地,交起了手。掌风呼啸、金铃作响。
小玉儿看得张大了嘴巴,打架还能这么打吗?
“咔!”忽然,小玉儿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低头一看,地板竟然开裂了!
“师父师父地板裂了!”小玉儿急得大喊,孟七七与鬼罗罗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于是互相冷哼一声,慢慢停了手。
可孟七七仍觉得这事儿很荒唐,瞪着鬼罗罗问:“你把那东西给季月棠做什么?你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鬼罗罗挑眉,“我不去试探他,怎么知道这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孟七七气结,“那你试出来了?”
“没有。”
“那你去死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鬼罗罗的好脾气都快被孟七七磨光了,这人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
“你杀了我,公主殿下明日就会被挂在城墙上。”
孟七七以毒攻毒,鬼罗罗只得再次忍让。可过了数息他回过神来,又懊悔自己为何要按着孟七七的路子来走,这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对方手上吗?
不过鬼罗罗的懊悔从来只有一瞬,这一瞬过后,他便又把这种种抛开,略带戏谑地看着孟七七,问:“你就不怕我真与季月棠联手?我们俩能做成的事情,可比你想做的,轰轰烈烈得多。你知我一向无所顾忌、无所牵挂,世间的痛苦于我而言无关痛痒。”
鬼罗罗无疑是个过分极端的人,孟七七深知这一点。当年他以区区一个秀才的身份就挑起了长达十年的元武之争,更间接导致周自横与皇帝决裂。
他想做的难道只是实现抱负吗?不,抱负这两个词对于鬼罗罗来说太过美好了。哪怕位极人臣,那终究还是在替皇帝效力,可鬼罗罗怎会是个屈居人下之人?
孟七七越是与他接触,越觉得他只不过是想试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所以才鼓捣出了那么多事情。
可皇帝不识趣,朝廷不识趣,把鬼罗罗驱逐了。所以鬼罗罗觉得,用一个女人去颠覆大夏皇室千年的统治,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现在呢?比起与妖兽艰难苦战,恐怕让妖兽踏破神京、听万里山河哭泣,会更符合鬼罗罗的趣味。
鬼罗罗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善恶这两个字。
“怎么会呢?”孟七七微笑,“妖兽长得何其丑陋,若是五山十四洲遍布妖兽,壮观倒是挺壮观的,可一点儿都不美啊。”
鬼罗罗含笑不语。
孟七七又道:“神京玉林、金陵缠花,届时都将不复存在,没有美酒没有佳肴,人生何其寡淡?”
“这话倒是在理,百花楼的酒确是佳酿。”鬼罗罗点头。
“你把黑玉牌交给季月棠,他就没说什么?”孟七七蓦地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他回送了我一块血玉,装傻充愣。”季月棠怎会不认得开启秘境的黑玉牌,所以这里头一定有鬼。鬼罗罗当然也不会做赔本买卖,又道:“不过我在那玉牌上留下了我的一缕神识。”
孟七七眸光微亮,黑玉牌这么重要的东西,即便不在季月棠身上,也会被藏在极为隐蔽之处。若那缕神识还在,那可就帮了大忙了。
思及此,孟七七复又看向面前的巨大法器,心生一计。
与此同时,陈伯衍正站在玉城的城楼上,遥想他相隔千里外的小师叔。冬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今岁的冬天特别冷,冷得人手脚冰凉、心头麻木。
最后一批从前头关卡退下来的修士已经退至玉城,玉城随后紧闭大门,无数的修士在黑羽军的组织下筑起了结界阻挡妖兽冲击。
“少主,五侯府的素衣侯与万铢侯到了。”副将陈辉匆匆奔上城楼。
陈伯衍最后遥望了一眼神京的方向,这才由陈辉引着来到了临时下榻的城主府。五侯府的人都被安排在西厢,而他们正是玉城前站的守卫者,据说那里已经被金满的真火烧成了一片焦土。
土地蒸腾着热气,连厚重的大雪也无法将焦黑全部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