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了。”
“警察什么时候会到?”
“周嫌偷偷报了警, 估计要明天才能到。”
“明天?”
怎么那么晚?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外头路坏了, 就这两天的事儿。到明天才能修好。”
“这儿的人都知道周嫌报了警?”
“都知道了。原本是偷偷瞒着的, 但周嫌那弟弟听见了, 大肆宣扬出去。”
周嫌的弟弟?
茅九也没对周嫌的亲人抱有多大的期待, 有那样将周嫌视为仇人的父母, 在耳濡目染的环境下,周嫌的弟弟能对周嫌多好?
“现在周嫌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刘玉兰的父母也禁止周嫌靠近刘玉兰的尸体, 不准他祭拜。而且他们还赖上了周嫌。”
“怎么说?”
“之前刘家一家全靠刘玉兰养着, 刘玉兰死了。他们没人养,又听说了周嫌扫把星的说法,都闹着是周嫌克死了刘玉兰。周嫌得赔偿, 听说刘家要了很大一笔赔偿款。”
“刘玉兰明明是被人害死的, 身为父母不去查找真凶反倒是因为莫须有的流言而敲诈周嫌。简直是女儿死了都要利用她的尸体捞一笔钱, 这种父母……”同仇人有何异?
周嫌父母如此,刘玉兰父母也是如此。两人也算同病相怜。
突然, 外头传来喧闹声,女人尖利的呵斥和男人无赖的斥骂从对面的走廊里传来。茅九和陆六对视一眼,往门外走去。
两人站在走廊看向对面,只见对面走廊围满了一些人。中间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的上了年纪, 男的正当壮年。两人对着一个低垂着头有些懦弱的青年咄咄逼人, 隐约能听见他们骂青年是扫把星, 要他赔钱。
茅九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对面的走廊,从人群中挤进去。因为只是身处于围观曾经发生的事情的位置,所以现在围观的人对于茅九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仿佛茅九不存在。
茅九挤到了最前面,看到周嫌。周嫌低着头,不断被正当壮年的男人推搡怒骂。从言语里可以判断,男人正是刘玉兰那好吃懒做的哥哥。
另一个则是刘玉兰的母亲。
侧头看着大开的门,那是刘玉兰的家,里面有口棺材,是最便宜简单的类型。里面没有香烛元宝纸钱,没有祭拜,很寒酸。
民间有些说法,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利。白事不宜大肆操办,随意裹了起来下葬即可。
只是这说法很少有人真的照办,哪里会有长辈真的狠心小辈无声无息的走?也就刘玉兰的父母能做到无动于衷。
周嫌被赶走,而刘玉兰的哥哥坚持今天就要将刘玉兰下葬。说到这儿,一直沉默的周嫌才像是爆发了似的,红着眼睛拦住那些人。
他挡在门前,姿态放得很低:“刘婶,刘哥,求你们了。再等会儿,再等会儿,等个一天,警察就来了。求你们了,找出杀害玉兰的凶手,让她走得安心。”
刘母很不乐意,在推搡的过程中不慎被周嫌碰到,立即神情大变:“扫把星别碰我!”
狠狠地将周嫌推开,刘母满脸嫌恶:“你克死我女儿,还想克死我吗?”
周嫌喏喏的:“我……我没……”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因着刘母那一句话,没人敢靠近他。周嫌的身边形成一个真空带,孤伶伶的一个人被当成怪物排斥。
“我早说过,周家小子就是个扫把星。以前害死他哥,现在害死刘玉兰。”
“说得对。谁对他好,谁就被克死。这都十几年了,没人被克死。怎么玉兰一对他好就死了?这就是个邪祟,我们对他越差就越压着他的气焰,他害不了我们。”
“啧啧,幸好我们家从来不多管闲事。周家人也聪明,把他当成畜生一样养大,现在活得多好。”
“就是。后来不是有了天赐那小子吗?聪明机灵,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唉,这么说刘玉兰也挺可怜……”
有人满不在乎的说:“谁让她当初不听劝?我们多少人跟她说让她离扫把星远点她不肯,现在遭报应了活该。”
“哎?人尸体还在里面呢。说话小声点。”
“我怕什么?那样淫乱的女人阎王爷会收着的,每次穿得花枝招展勾引人还假清高。被人奸了活该。”
“哧哧,贼老汉搭讪被拒绝,生气了。”
“滚!”
“说起来,最可怜的就是刘家人。你说,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女儿没了。”
很多人都赞同这一点,看得出来他们的确挺同情刘家人的。可他们的同情点基于养大的女儿没了,没赚回本来。
亏了。
就跟一户人家辛苦养大的一头猪,某天夜里跑了。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所以邻里都来同情这户丢猪的人家。
在他们眼里,好好的姑娘,跟头畜生没两样。
茅九觉得胃部在翻腾,由衷的觉得恶心想吐。
这些人比他所想象的要更为冷血自私,一点点的展开之后,总能比之前更为冷血。
周嫌还在挡着人进去抬刘玉兰的尸体,周家人来了。周父看上去五六十岁,神情有些猥琐,背有些佝偻。
周父一见周嫌,二话没说抽起一根巴掌宽的扁担就狠狠的往周嫌脸上扫过去。那抽法,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周嫌被扫到一边去,脸肿了,嘴里溢出血,掉出碎牙。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丝毫不讶异也不难过,似乎习以为常了。
“你还嫌克死人不够?回去,今早的饭还没做,工地也没去。你弟弟没吃饭都没法儿去上学了,你是还想害死你弟弟吗?”
周嫌沉默,眼神呆滞。
周父看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扁担又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