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乃至因为黑洞的原因降临荒原后,严渊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生大事。
一来,他虽然觉得自己是个直男,但实际上他却是对女性与男性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兴趣。
在严·机械宅·不解风情·渊看来,恋爱这种事情着实费时费力。有那个闲暇功夫,不如多搞点机械改装,多参与两次战役,早日结束联邦与异星的战争来得有意义。
二来,他有些情感单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人的爱慕。
也许是受联邦的平等教育影响,严渊一贯认为万事万物都是有来有往的,直白点得来说,他这人毕竟实诚厚道,信奉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严渊实在是有些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下他人的情爱,因此,才会做出像初来荒原时,被救了自己的猎手险些夜袭,却不敢下狠手反击对方,只能自顾自地逃跑这种事来。
虽然他长了张反派脸,但总体而言,是个好人。
所以……
严渊不是情商负分的感情白痴,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倒也明白荒原上的人对他报以怎样的想法。寻常的人类猎手与幸存者,只不过是受了他这莫名其妙的杰克苏光环影响,因为这张脸而爱慕他罢了。
有好感,但不见得会为他付出一切。
正如很早之前在捡到途的那座废弃城市里的濮凡,他或许对严渊有些痴迷,但远远达不到甘心为他离开自己所熟悉的幸存者小队的程度。
而6M一类的机械类人,因为前个世界的关系,他一直认为6M等人一定怀有着某些他现目前尚不清楚的目的。
譬如巨舰,譬如主脑。
他们所谓的忠诚在严渊看来不过是程序设定使然而已,假使他不再是预定的“王”,那6M等人又会如何面对他呢?
只有二号……
严渊能感觉得到,二号对自己的情感和其他人是不相同的。
不是因为脸,也不是因为程序,而是因为某些……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东西。前个世界还不算特别明显,二号所做的一切行为也是基于着他所谓的保护需求,到了现在这个变动了时间线的世界……
严渊打了个激灵。
他发现,关上窗户后,车内的温度似乎都因为二号的视线过于灼热而升温了。
严渊状似无意,若无其事地开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被发现了自己的窥伺行为的二号也不尴尬,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我很想念先生,想多看看您……没想到一晃就是十年了,您变了很多。”
“说实在的,我其实记不大清楚了和你见面的事情了,毕竟我们才相处过几天而已。”严渊开始忽悠起二号来。
二号顿了顿。
“可是对我来说,只有那几天,才让我感觉真切地活着。”
路过的行人已经悉数散去,但装甲车依旧滞留在原地。
他微倾身体,凑到了严渊的跟前。
注意现在的自己似乎就算是坐着都要比严渊高上一线,二号不着痕迹地躬了躬腰背,让自己的位置能够显得低一些,以便严渊能用俯视的视角看着自己。
他执起了严渊的手。
被他握住的手白皙修长,手掌与关节都有些偏薄。轻挲指腹,二号注意到在严渊的手上布着不少薄薄的老茧。他想着,这些茧便就此打住吧,今后,他的小先生手上再不会留下新的茧痕。
二号轻声道:“我很高兴,能再见到先生您。”
这一次他绝不会松手。
严渊有些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摸法,忍不住又出声,想转移话题:“对了,要不,你跟我说说看我们从回收站出来之后的事情吧。怎么几年不见,你这家伙还混成大佬了……”
二号没有回答严渊的问询,反倒开口:“说起来,当初先生您会流落到电子废料场里,是因为机械异兽的缘故么?”
“嗯……对对对,当时我就是被几只机械猎鹰给追了,躲到了一台报废的车辆里。后来那小轿车被拖进回收站,我那个时候睡着了没有跑出来……”严渊索性就着二号的话头给自己编造起身世来。
“没有关系了,先生。”
二号抬眼,以一种绝对臣服的仰视姿态凝视着严渊。
“异兽也好,巨舰也罢,我会为您消灭一切。您的意志就是我的准则,机械们为王而生,但是……我为您而生。”
所以……能不能留在他身边呢?
严渊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现在自己最好义正言辞地跟二号说自己只拿他当朋友,他为二号的言辞十分感动,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可恍恍惚惚的,他却觉得眼前的人与之前一直保护着他的机械重合了,甚至……隐约中,又似乎和另一个他似乎遗忘了的身影叠在了一起。
严渊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年轻人怎么一天到晚老想着打打杀杀,而生个鬼啊,这是哪儿来的烂俗小说台词,”严渊忽然抽出被二号握住的手,抬起后按住了二号的头,在对方黑色的短发上揉狗似的胡乱揉搓起来,把二号原本齐整的发型给险些揉成鸡窝,“开车开车,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说,我还有挺多事儿想问问你呢。”
二号顺从地被他揉着头。
“好的,先生。那……能让我在和您说说话吗?我真的很想您,很想很想。”
仿佛不止十年,他早已念想了一生一世。
即使过去了那么长久的时间,他的光还是一如既然的温暖柔和。
严渊咳嗽一声:“你随意。”
二号的眼角微弯,原本冷硬的脸也消融了一些:“先生?”
“嗯。”
“严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