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花文栀第一回下手亲自给褚钰改文章,之前都是给了笼统大概的方向,褚钰在收到评语的时候,依旧是一脸茫然。
两人之前就这样来来回回改了四五次,可谓是“磨洋工”,浪费了许多时间,文章质量依旧很烂。
到最后,改到傍晚,花文栀还主动带褚钰去饭堂吃饭。
吃完饭又回办公室继续改文章。
这还是褚钰离开医院之后,头一回这样认真拼命地学习,前段时间在学校荒废了不少,如今终于重新把学习态度捡回来了。
过了饭点,周牧坐在餐厅也一口没吃。
今天是高助理买菜回来,然后周牧亲自下的厨。
做了四菜一汤。
几个盘子里的菜在餐桌上都放凉了,汤也从一开始还冒着热烟,到现在凉下来汤的表面都结了一层皮。
周牧等了许久,期间打了两个电话,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褚钰都没有接通。
周大教授头一回有种被人放鸽子的感觉,按照平时褚钰在他面前那乖巧的样子,怎么可能联系不上。
八点多,周牧等不及了,起身抓起一件衣服,就想开车去学校逮人。
深秋,哪怕是南方的城市,也开始起风了。
周牧属于比较怕冷的那一挂的,穿了一件外套,还觉得凉风隐隐从衣服的间隙钻进胸口。
他忽然记起今早褚钰出门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衫时,不禁替对方打个寒颤。
周牧没有联系司机,自己径直去了私人停车场。
车子一发动,黑暗中亮起车灯,随后车灯一路照着离开了小区,转了个弯,拐出了大道。
褚钰跟花文栀一直讨论到九点多才离开医院。
他没有联系高助理也没有联系周牧给他安排的司机,而是自己乘坐地铁回去。
本来还想纠结要不要先回宿舍小住一段时间,但打开手机一看,周牧给他打的两个未接来电映入眼帘,他又控制不住腿似地往周牧家里去。
出了地铁站,褚钰背着书包,垂着眼走在人行道的一侧。
秋风扫过,树上掉下几篇树叶,有一片落到了褚钰的肩膀上。
褚钰被吹得浑身战栗,发现肩膀上的落叶是,便用两根手指夹住树叶,随后又把它扔到花圃中。
褚钰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周牧,好像还是去年的秋天,在那个他迫切想逃离的酒会上,周牧向他伸出援手,一路护送他回去。
对方的举手之劳,在褚钰那里却成了一道“白月光”。
也许也是从一刻开始,注定两人的相处,无法实实在在地对等,褚钰总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
他总是改不了刻意去讨好对方的“坏毛病”,哪怕这个人已经到了自己身边,但总担心下一刻,周牧就会跑掉。
他埋怨周牧在明知道温馥然还心存幻想,却毫不顾忌地同他相处,更埋怨他每次什么都不说,自己一个人匆匆出门。
可当周牧问起他的时候,却又硬撑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装大度。
两人差距如此悬殊,褚钰总是要垫着脚尖去同周牧相处。
忽然,什么东西闪到了眼睛,褚钰觉得眼前亮成白茫茫一片。
强光之下,他猝不及防抬手挡了挡,透过指缝,只见一辆帕拉梅拉,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前面缓缓减速,然后停下。
冲他打着双闪。
褚钰下意识绕开那辆车,外人行道的另一侧走去。
只见驾驶室的车门打开了,一条长腿跨下来。
褚钰匆匆一瞥,就认出那是谁。
他忽然紧张起来,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牧。
可对方不容他逃脱,在他迟疑之时,两条长腿已经迅速移动到了他跟前。
路灯下,一高一矮的身影面对面站着。
褚钰赌气不开口。
两人站了快一分钟,还是周牧先开口说话:“你不回家也不接电话,我还在家里等你吃饭。”
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褚钰听得心里一堵。
本来那点纠结和思念,全部都化成了委屈,喉咙的酸涩得像被一块结实的麻布塞住,好像每一次发声,都牵动着他敏感脆弱的情绪。
许久,褚钰才冷不丁来一句:“跟你学的。”
“什么?”周牧一脸不可思议。
小朋友竟然会顶嘴了。
“跟周老师你学的,你不也是一声不吭,不回来也不说一声吗,”褚钰提高音量说道,“只准州官防火不准百姓点灯是吗?”
最后半句,像是他歇斯底里的呐喊。
周牧自然明白过来是什么事。
今天早起遇到打扫晚了的阿姨,冰箱里的蛋糕,还有褚钰现在的神情。
“我昨晚是约了导师吃饭,临时改了时间,所以没回来,抱歉。”周牧解释道。
可这样的解释褚钰根本不买账,对着他吼道:“那你为什么要让温馥然接电话,为什么还让他送你回家,为什么你明知道他还对你有心思,却总是毫不避讳地跟他相处,你有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褚钰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些天在周牧身边的委屈像倒水一般全都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