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被罚了,自身难保,哪儿管得了我。”
沈知行知道老爷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治沈松,他也不好帮忙。
“你去找陈叔,让他带你下山坐地铁。”
“可我没坐过地铁啊……”沈松挠了挠头发,他要是进去以后什么都不懂,也怪丢人的。
“没坐过就学。”沈知行将车窗升起来,吩咐司机开车。
颜研回头看了沈松好几眼,没忍住问:“小舅,你为什么不让陈叔直接送他去分公司?”
就沈松那个狗脾气,颜研怕他在地铁上让老幼病残给他让座,那丢的还是沈家的脸。
“三轮车电不够。”
“啊?开三轮车过去吗?”
颜研幸灾乐祸道:“那估计大哥的脑浆子都要被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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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两个姑娘送回家后,沈知行连车也没下,直接去了公司。
进屋后,阿姨告诉苏意羡她仍然住三楼,不过要换个房间。
“苏小姐,这边。”阿姨将她带到那个单人电梯前,“沈总说以后您住他的房间。”
苏意羡有些惊讶,“那他呢?”
“他住客房。”
阿姨伸手挡着电梯门,让她先上去,然后自己从另一个电梯上楼。
电梯到达三楼,苏意羡一进屋,就看见了那床自己上次睡过的粉色狐狸床单铺在原本属于沈知行的大床上。
粉色的四件套与屋内黑白灰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从卧室走到书房,阿姨正好推门进来。
“套房有独立卫浴,电梯是专用的进出方便,衣帽间我已经按照沈总的吩咐腾空了,书房里也只留了些闲书,您要是觉得那些书占地方的话……”
“不用麻烦,不占地方。”书架已经腾空了大半,苏意羡只是暂住,用不着那么大的储物空间。
“那沈总以后在哪儿办公?”苏意羡记得她之前住的那间客房不大,应该放不下办公桌。
“早上腾了另一间客房出来改成了书房。”
沈知行昨夜就发信息交代了房间的改造方案,阿姨早起看到消息后就立马联系人收拾,紧赶慢赶才终于在苏意羡来之前准备好了。
“您辛苦……”
苏意羡觉得心里堵堵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沈知行对她很好。
但对她是与对颜研一样的好。
她起身走去浴室,想看看里面放着的还是不是那套儿童用品,果不其然还是。
甚至还多了一瓶奶油水蜜桃的儿童洗手液。
苏意羡洗了个手,擦干后凑近鼻子嗅着。
奶油蜜桃太过甜腻,她还是喜欢那夜薄荷混合蜜桃的味道。
“姐姐,姐姐!”
颜研在她门口敲门,苏意羡连忙从洗手间出去。
颜研抱着一沓物理卷子就进来了,她将卷子放在书桌上,往一旁的沙发上一瘫。
“小舅说怕你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你在家的这段时间就不给我请物理家教了。”
沈知行知道苏意羡心思重,为了减轻她的心理压力,索性给她找点事儿干。
“好。”苏意羡果断应下,“但你要把四册物理书找给我。”
初中物理的重点她已经记不太清了,需要先翻翻书回顾一下才好教。
颜研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拉着她下楼拿物理书。
“我上次就跟小舅说要你住过来,可他非说什么不方便……我看挺方便的,姐姐你不然就别租房子了,就跟我们一起住嘛。”
“总是住一起可能是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开学了也只有周末过来,除了谈恋爱可能不太方便……”
“你自己注意点。”颜研好心提醒她,“小舅那个老古板知道你一上大学就谈恋爱肯定不同意。”
苏意羡失笑,“知道了。”
她安静地翻着颜研的物理书,在书上看见了好几个怒发冲冠的卡通小人儿。
卡通小人穿着西服,脑袋上呼呼冒火。
“这画的是谁?”苏意羡指着一个跺脚的卡通小人问她。
“小舅啊,你看那西装,那发型,多像小舅。”
“那这个人身狗头的呢?”
“也是小舅。”
“人身猪头。”
“小舅。”
“这是猪身狗头?”
“小舅……”
“你对你小舅意见好像很大?”苏意羡笑着合上第一册 物理书,继续翻第二册。
果不其然也画了很多小人儿。
画得还比第一册 更加精致,看得出来颜研虽然物理没什么进步,但画工精进了不少。
“我是喜欢小舅才画他,我可从来没画过大舅和二舅。”
除了沈知行在外面读大学的那几年,颜研从小到大都和他一起生活,他和沈知行甚至比和沈锦都要亲近。
“你小舅为什么从小和你们在一起生活?”苏意羡好奇这个很久了。
问完后觉得不妥,她怕这事儿涉及沈家的家事,连忙道:“不方便的话就不说了,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沈知行把她当家里人,颜研自然也将苏意羡当作亲姐姐来看。
“我妈妈说小舅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外婆生了一场大病,外公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外婆,没空管他。”
“大舅和二舅那几年忙着在公司站稳脚跟,他们都推脱着不想照顾小舅,所以我爸爸妈妈就把小舅接过来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
沈知行在沈锦这儿一呆就是两年,两年后沈锦把沈知行送回到了父母身边。可没多久,母亲又病了,沈知行便再次被沈老爷子送了回来。
“外婆第三次生病住院的时候,大舅偷偷找了人来算命,算命的说是因为小舅与外婆犯冲,建议把他过继给远亲。”
苏意羡听爷爷说过,很多有钱人都很相信算命的大师,可她从未听过要将亲生儿子过继给别人的说法。
“后来呢?”
“外公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经不住大舅舅每日念叨,而且外婆身体越来越差,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有好转。”
“现代医学难以解决,就不得不信玄学了。”
沈老爷子找了好多人问过,他们都建议把沈知行送走看看情况再说。
“外婆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大舅舅都已经帮忙找好领养小舅的远亲了……外公说宁可信其有。”
最后是沈锦和颜束坚决拦着,说他们会养沈知行,以后不叫他回沈家就是了。
若是沈老爷子再不放心,也可以将沈知行记在颜家,但颜束坚决要求沈老爷子先去公证,保证沈家有沈知行的一份。
沈老爷子当即就准备找律师立遗嘱过继,但最终还是被老伴儿蒋怀兰拦下来了。
蒋怀兰心疼儿子,也不愿意信那虚无缥缈的事情。她对自己无法抚养沈知行长大已经很愧疚了,舍不得他再受苦。
自从沈兴中找了大师算过后,沈知行连医院都不敢去了,怕因为自己而让蒋怀兰病情严重。
他甚至拒绝跟蒋怀兰通电话,偶尔年节的祝福也只是拜托沈锦传达。
“外婆坚持不肯,外公也没办法,后来说不然让小舅改名字吧。小舅原本叫沈兴尧,后来是我爸爸给他取的知行。”
“我妈妈本来叫沈兴琪,她一气之下就也给自己改名了。”
苏意羡没了看书的心思,她双手撑着脸颊,心里堵得难受。
她想象不到小时候的沈知行日子是怎么过的,从小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不让他见妈妈,还想把他送走……
小学的孩子懂得很多东西,但也不懂很多东西。
他懂父亲不想要他,却不懂母亲生病其实并不是他的错。
遇到沈锦和颜束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是没有他们,沈知行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从那以后,小舅就一直住在我们家。那几年我爸爸妈妈几乎要跟沈家决裂,直到外婆去世。”
蒋怀兰离世前写下遗嘱,她想把自己的遗体捐给江大医学院用作研究。
她的病绵延近十年,时好时坏,看遍了名医也治不好。
蒋怀兰不相信自己的病是因为沈知行而起,她一直觉得自己生的是罕见病,是一种还没有被研究出来的病。她想把遗体捐出去,想着或许能帮到别人。
“我外公外婆感情非常好,外婆去世后他也病了好久,用了一年多才修养过来。”
沈老爷子病愈后来到颜家,想把正在上初二的沈知行接回去,遭到了沈知行本人在内的一家四口的一致拒绝。
沈知行早已经将沈锦一家当成了至亲,他这些年所有的温暖都是沈锦一家给的。
“你就当我已经过继给别人了,就当没我这个儿子。”这是初二的沈知行对站在颜家门外的沈老爷子说的唯一一句话。
躺在病床上一年多,沈老爷子才发觉自己有多荒唐。
过去几年他过得浑浑噩噩,为给蒋怀兰治病他整个人都要魔怔了。人变得焦躁易怒,想问题也只顾眼前,好似没了正常人的判断力。
那几年他无暇顾及公司,集团大小事务都是由沈兴中沈兴南负责的。他们两兄弟接手集团后,沈氏一落千丈,一度面临破产。
最后,是苏意羡的爷爷救了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