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男人黑眸冷然,作势要松手。
  在对方松开之前,宋疏先一步放开梯子,坠向三楼的阳台。由于有了准备,两米多的高度只是崴了下脚。
  他坐在地上昂首看向上空,发现楼梯还稳稳地被人攥在的手里。
  上方的男人垂眸,黑雾缭绕看不清他的神色。在宋疏再次开口前,忽然消失在原地。
  坐在旅馆的床上,宋疏用红花油揉着自己红肿的脚踝,旁边祖奶奶一脸担忧。
  “放心,不严重。”
  “都从楼上摔下来了,这都不严重什么才叫严重?”
  祖奶奶嘟嘟囔囔,埋怨道:“这算哪门子的门神,家里祟气不除就罢了,还会害人,换掉他怎么了!就该换!”
  宋疏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冷静解释:“说起来其实是我踩空了,他攥住梯子算救了我,不然我都来不及落到三楼。”
  那样仰头摔下去,脑袋都会碎掉。
  对此,祖奶奶捂住耳朵不听不听,杀气腾腾地飞出窗户,一呼百鬼应。
  “走,给我乖孙找场子去!”
  宋疏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们飘远了。
  他倒是不担心。
  祖奶奶曾经说过,门神是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再说,她之前那么多年都没发现那位门神的存在,说不定等一会儿这群鬼就会无功而返了。
  只是……
  宋疏望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面露苦涩。
  这种伤最少也要一两周才能恢复,昨天还想着要去果园大干一场,今天立刻就变成了独脚兽。
  后天去不成可怎么办呢?
  *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老太太带着一群失业鬼浩浩荡荡出门,两个小时后又浩浩荡荡地回来,看他们憋屈的神色,宋疏决定不问。
  等送走了群鬼,老太太主动凑过来。
  “小乖乖,你家那个门神可不简单。我们这群鬼死了没有五百年也有三百年了,可都是小凶,硬是门都没闯进去。”
  准确的说,她连鬼影都没见着。
  祖奶奶判断:“恐怕是只大鬼或者大妖。”
  宋疏想了想,道:“应该是妖。”
  他观察过附近做门神的鬼,有年过半百的老头老太太,也有七八岁的孩童。他们衣装服饰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保留着死前完好时的体貌特征。
  家里那位白发古装,脸却年轻,阳光下的眼睛似乎带着一丝墨绿。
  宋疏直觉他不是人类。
  “妖更麻烦!”
  一般妖做门神,要么是为报恩,要么是因为约定,要么是被封印在原地。他们没有亲缘约束,更不懂人情冷暖,肆无忌惮起来后果十分可怕。
  祖奶奶越想越不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要不你去找个厉害天师,把他给灭了吧。”
  砰地一声巨响,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半开的窗户被吹开,重重砸在墙面。
  祖奶奶闭上了嘴,眼睛却瞪得灯笼大,不断向宋疏使眼色。
  砰!
  另外半扇也砸开。
  惊恐地盯着窗外几秒钟,老太太忽然泪眼婆娑,永别般抱住宋疏,使劲搓他的脑袋。
  “小乖乖,保重!”
  宋疏头顶黑发四处支棱,身旁已然空空荡荡。
  他叹了口气,低头捋顺自己的头发,单脚跳到窗前。宋疏抬眸望了眼空旷的天空,把窗户重新关上。
  木色窗框里,青年一瘸一拐坐回床上,拿起红花油,继续努力地搓着受伤的脚踝。好像多用一点,就可以恢复地更快一点。
  兴许是进了老宅的缘故,这天晚上宋疏又做了噩梦。
  和第一晚的梦差不多,但这次更过分。
  明明是放假时间,他都想好该以什么样的姿势躺好这三天了,却被一个电话召唤回去。
  外场紧急故障,拖着浩如烟海的工程怎么都找不出bug,也复现不出问题,对方却十分肯定有问题。他吐着灵魂翻了三天文件,结果被告知是操作有误。
  宋疏那个火蹭地就上来了。
  胸口宛如燃烧一般,憋闷难受,他张嘴想骂人,却说不出话。似乎是压抑到极点,宋疏猛地睁开眼睛。
  他被梦气哭了,睫毛濡湿粘连。
  视野朦胧间,他隐约望见半开的窗框里坐着一道熟悉的背影,洁白的长发随夜风散在空中。
  几秒后,他被沉重的困意再次拖回梦境。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宋疏头昏脑涨,精疲力尽,形容枯败的模样宛如昨天宿醉的宋季。
  他拖着身体,慢吞吞地下床洗漱,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肿成小灯泡的眼睛,忽然一顿。
  好像不对劲……
  宋疏低头提起裤脚,发现脚踝处平白皙整如初,似乎已经不疼了。
  第7章 阿婆
  ◎这样的凌晨冷清又陌生。◎
  为防止伤没好透,妨碍明天果园的采收,宋疏一整天都安静待在一处。
  这是他擅长的事情。
  父母工作繁忙,过去大多数的时间里宋疏都是独自一人。完成作业以后,他会继续待在书房,捧一本书可以安静地坐上一整天。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现在。
  用完早饭,宋疏从行李箱中翻出最近在看的书,来到窗下的书桌,沿着书签的标记展开。
  这本书名叫《生如夏花》,是泰戈尔的诗选,他还没看到那句著名的诗,铺开的纸页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