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管酒楼,自然也不会变卖夫郎的心血,后面还是归掌柜的管。”
  问荇叹了口气,坏事传千里,他这废物赘婿的恶名何事能洗干净。
  “我真的只是梦到夫郎后来帮他看看,你看我刚刚卖豆芽都没说我是谁,我根本不想打扰酒楼的正常运作。”
  他这话有理有据,掌柜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静。
  乡里镇里信鬼神的人多,掌柜显然也有些动容:“少爷…”
  几年前,是年仅十五的柳连鹊出游,接济了当时流亡的他,还将一座盘下的酒楼顺手交给他保管,这才有了如今红火的醇香楼。
  掌柜一心要把酒楼做发达,私心自然有,可更多是为了报答柳连鹊,可柳少爷走后,他似乎也没了继续支撑下去的理由。
  “我看也快中午了,就不打扰掌柜这营业,下回我再来。”问荇很有眼力见,点到即止,背上空掉的竹篓就打算离开。
  “等等!”掌柜叫住了他。
  “我姓许,叫我老许就行。”
  “你说的话,我会去好好验证,若是真的…”
  “你好歹是公子的丈夫,后面有瓜果蔬菜、山珍野味需要卖,随时可以放到醇香楼来,醇香楼一定给公道价格。”
  公子在世时风光霁月,死了后赘婿怎能困苦沦落到沿街叫卖豆芽的程度,公子泉下有知,定要责怪于他。
  目的达成,问荇没有回头,勾唇一笑:“谢谢掌柜,我先走了。”
  这下子供货渠道打开了,醇香楼开价公道,虽然他不愁卖豆芽给大酒楼,可有稳定的下家愿意照单全收他的蔬菜,那自然是极好的。
  “对了,这里环境很不错,就是店员的态度,掌柜的还需要注意下啊。”
  “这是我夫郎的私产,我倒是不在意被其他人怎么看,可我在意夫郎的面子。”
  问荇轻飘飘扔下句话,扬长而去。
  掌柜的目光,缓缓移向瑟缩在角落里的小二。
  “混账东西,明天不用来了!”
  问荇的下一个目标,是镇子里的药铺。
  他知道自己身上这点钱买不来什么,治祝澈的腿伤不可一蹴而就,只是打算打探下情况。
  好药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金贵,他问了药铺里请的义诊郎中跌打损伤怎么办,郎中果然开了个需要不少钱的方子。
  “照你说的,你那朋友是猎户,还耽误了几天,肯定还需要好些的药煎服。”
  “不能用涂抹的膏药类吗?”
  在问荇印象里,跌打损伤一般是用外敷药效果更好,而且外敷还便宜。
  哪知这本来不难的要求,却让郎中面露难色:“外敷药风险太大了,我不敢给你开,除非你让本人来,承诺保证接受一切用药后果。”
  内服药最多就是吃下去没用,可外敷要是做不好清洁,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伤口发炎,郎中承受不起这种责难。
  但人腿都摔了,哪能自己跑十几里来集附近打包票。
  问荇离开了药铺,拿出包在油纸里的馒头,边吃边继续逛。
  今天他分文没花,还赚了八十文,找到了销路。
  虽然祝澈的腿还没进展,可问荇刚刚翻了下书摊那的医术,勉强凭借着外行的理解力,判断出来祝澈的腿目前还没恶化,仍然有不小的好转可能性。
  可要是到了盛夏最闷热的时候就不好说了,他只能尽力去找办法。
  离开集市的时候比预想中要晚,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聒噪的虫声在他耳边此起彼伏。
  问荇不动声色握紧手里的小刀,比起鬼,他更怕突然窜上来的强盗和野兽。
  幸亏今天的月亮很圆,照着黑黢黢的小路,就如同在一直注视着问荇的回路般悬在天上。终于,月亮爬到问荇头顶的时候,他已经路过了那片属于自己的田埂。
  青菜苗刚刚冒头,瞧着有种生命萌发的葱郁。
  可问荇无心驻足,他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又走了一会,他突然加快脚步。
  问荇越走,就越看到再远些的坟头地里,隐约有人影攒动。
  可现在三更半夜,这真的是人吗?
  呼吸声微微变得急促,他走了一段又停下,担心是强盗,没敢贸然上前。
  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那片坟头的田地上,却幽幽冒出来星星点点蓝色的萤火。
  问荇有点遗憾没带上清心咒一起看这奇观,如此情况,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同萤火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幽蓝色的萤火染上猩红,汇聚成一双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问荇再熟悉不过。
  可那双眼睛总是温和又毫无戾气,像含着三月的风,鲜少像如今这样带着郁忿,蒙着层雾。
  此情此景,问荇却心安下来些,没往后退,手上动作却紧了紧。
  依旧穿着青衫的柳连鹊,长发随意披散,眉间的红痣如同血般鲜红,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夫君。”
  他声音飘在夜色里,恍恍惚惚。
  问荇的脑子飞快转着,心里掠过无数种可能性。
  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夫郎,可细看又差距太大了。
  他不在这段时间,柳连鹊不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变成厉鬼了吧?
  早知道应该揣着牌位一起赶集的,若是被索命,今天得交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