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在明天,很快就会再见的。
  柳连鹊闭上眼,化成青光飘散在院中。
  问荇快步走在田埂间,靠着日日踏过这片地练出的熟稔不被绊倒。
  “他们就在我们家地北边。”去找问丁和问家娘的郑旺传来消息,几个兵卒搜人很快,帮问荇省了很多麻烦。
  “小丫头睡着了,老太没管她,一个人缩在树下面。”郑旺一脸不满,“她到底怎么做娘的,这不是她闺女吗?”
  突然想到这也是问荇的娘,郑旺小心地止住话。
  问荇不以为意:“她的确不配做娘。”
  “但那几个玩意更不配做爹做兄长。”他对吓老太太没什么兴趣,只想赶紧和老太太谈好事,然后过几天就把问丁送去慈幼院里。
  前提是老太愿意配合他。
  让几个鬼退得远远的,问荇将刀塞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两手空空朝着问丁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路他就看清了眼前景象。
  当下的天已经很冷了,可女孩身上只有件赵小鲤留下的单衣,她蜷缩成一团,就好像还缩在母亲肚子里一样。
  那是她为数不多还算安稳的日子。
  问家最大的女儿问甲的儿子赵小鲤都只比问荇小三四岁,问丁算是老来子,本来就长得瘦弱。
  可问老太眼神惊恐瞧着问荇,动作却没有丝毫要阻拦他的意思,任由问荇走到问丁面前,她还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问荇看在眼里,压住语调中的微不可闻的怒意:“你算得上她娘吗?”
  “当时待我这样,我只当你是嫌我天生是傻子,可她明明非常健全,你却还是这副态度。”
  问老太嗫嚅着低下头,不知怎么回答问荇。
  毕竟女儿和傻儿子是一样的赔钱货,可这话说出去她都担心问荇会发难。
  想到现在几个男的出去都没回来,她心中愈发害怕,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
  “我错了。”
  “把她交给我。”
  问荇解下身上的蓑衣,这本就是给女童带的。
  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养孩子,但能保证将孩子送到比问家更好的地方。
  问老太愣愣看着他,张着嘴不知作何反应。
  问荇不是刚过好日子,怎么突然还要这个拖油瓶,是又傻了吧。
  “反正你们也养不了,我找人来养她。”问荇有前面十八年那具空壳观看到的记忆,知道问家人对待无用的孩子是什么德行。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找其他办法。”
  他神色冷冷,彻底敲碎问老太最后那点不该有的心思:“别想着拿她和我挣钱,我就算把钱买肉喂给路边野狗,都不会给你们留一文钱。”
  阴风掠过,他身边的小石块咯咯作响,回应着问荇方才的话。
  “好,好。”
  问老太不敢不答应,不过是个早产的女儿,也卖不出去价钱。
  她卑微地低着头:“求求你放过我吧。”
  问荇不置可否,将不知是饿晕还是昏睡的女童小心抱起,一言不发消失在夜色中。
  “太帅了!”
  郑旺两眼发光,不住和王宁比划。
  他清了清嗓子,眯起眼睛:“我就算把钱买肉给路边的狗,也不会给你们留一文钱。”
  “小问活该有媳妇,搁我我看了都迷糊。”他一脸神往,“我要是能学会这招,我也能找到漂亮媳妇。”
  王宁一阵寒恶:“行了行了,小问那不用操心,你快去道长那边看看。”
  “对呀。”
  郑旺恍然大悟,差点耽误了正事:“我马上就去,也不知道进宝这傻孩子是不是搞砸事了。”
  村头。
  天色隐约改变,昭示着这个不安宁的夜晚即将过去。
  “怎么办。”
  本该是让人安下心的时候,可现在莫名起了雾,扰得问大宏心惶惶。
  好不容易走到看不见问荇宅子的地方,但他们似乎迷路了。
  村口就在前边,却怎么都走不到,又出现了之前那种原地转圈的态势。
  问乙和问丙互相搀扶,沉默着不说话。
  寂静是会把人逼疯的,尤其是近乎于死寂的寂静。
  只有赵小鲤仰头看着天,眼中的恐惧已经被镇定取代。
  他在等一个人,在等自己的一条路。
  “不是说了让你们等我,怎么还自己走了。”
  慵懒的男声响起,长生指尖停着那只长尾巴的鸽子,他没正眼看问大宏一行,只是慢悠悠梳着鸽子的毛。
  为了配合问荇,假装自己真找问荇打了一架,他还专门等这群人鬼打墙到情绪崩溃,费了不少时间。
  还是尽快解决。
  “道,道长。”
  赵小鲤噗通一声跪下,支着手就要朝长生磕头。
  “感谢道长救我三舅!”
  问丙勉强打起精神,和问乙面面相觑。
  他就说怎么晕过去后这么快能醒来,原来是有高人相助。
  他们有救了!
  “顺手而已。”长生意有所指。
  问大宏眼珠子转了转,拉住问丙耳语:“他是来找问荇麻烦的,所以才会帮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问丙琢磨出问大宏话中意味,心中对问荇的歹毒恨意再次死灰复燃。
  他赶紧跟着跪下,脸上露出羞愧:“感谢道长,若不是我弟弟问荇不懂事,我也不会需要道长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