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玄卿摇头:“魂魄四散于天地间,都过去数万年了,哪儿还有机会,不过是神骨中还残留一点他的气息罢了。”
  奚玄卿:“哪怕有机会重来一次,楚漪也不会做其他的选择,他从没后悔过,这已是他做的最好的决定了。”
  仓灵狐疑地眯了眯眼:“你为什么那么了解他?”
  奚玄卿轻笑:“我瞎猜的。”
  圆滚滚的小红鸟白了他一眼,哼哼一声,翅膀尖尖交叠,抱在胸前,满脸写着不相信。
  自魔域与人间界的关系紧张起来,作为界线的无妄秘境便无人踏足,这片无人之地却不像传说中那般荒凉森冷,反倒草木葳蕤,鲜花遍地,如同世外桃源。
  又大又鲜亮的灵果缀在枝头,无人采撷,成熟到挂不住,只能坠落,烂在泥土里。
  仓灵直叹可惜,飞上枝头,抱着比他身体还大的果子啄,一口下去,果汁迸溅,极为可口。
  黄澄澄的灵果衬着红羽,显得他毛色更靓丽了,夕阳光打在羽毛上,似镶嵌一层金边。
  这种灵果水分多,甘甜清冽,仓灵喝了个饱,满足地直抖羽。
  奚玄卿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恍若回到故事的最开始,他还是个凡人修士,对方也只是一只浑身红羽的鸟妖,每当他找到一株灵果树,小红鸟便迫不及待地飞上枝头,抱着果子一通啃,他便在树下看着小红鸟,一边摘下更多的灵果,存在储物袋中,以便小红鸟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变出来一枚,每当这时,小红鸟便瞪大了眼,惊喜地看着他,嫩黄鸟喙轻轻啄他脸颊,夸赞一句:“奚暮,你真好!”
  他便笑着站在树下,展开双臂,唤一声“阿灵”,等着小红鸟飞到他怀里,亲昵地用柔软羽毛蹭他手指。
  在他怀中化作人身,将他扑倒在草地上,温香软玉满怀,嬉笑着同他玩闹,直至暮色四合。
  “你刚叫我什么?”
  现实却是小红鸟跳下果树,化作人身,保持着距离,抱臂倚在树边,狐疑地打量他。
  奚玄卿回过神。
  时光不能倒转,回不到当初了……
  恰在这时,刚刚还悬在西方的暖阳一瞬坠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下去,天瞬间就黑了,无星无月,一丁点儿光都看不见。
  仓灵感觉一只手臂环在他腰间,他本能地颤了下,没有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时而觉得热浪熏来,时而觉得寒风凛冽扑面,交替了几个来回。
  消失的太阳从东边再度升起,却是蒙着阴翳,一点儿都不暖。
  仓灵反应过来:“执念之地的时间已经过去几年了吗?”
  当他们远离境灵时,执念之地的时间流速便与他们无关,此间之人会觉得时间一日日过去,于他们而言,却是极不规律的。
  仓灵有些担心,生怕错过了重要的事。
  一片雪花飘落在睫毛上,仓灵眨了眨眼:“下雪了吗?”
  话音刚落,鹅毛大雪顷刻泄下,堆了满地,一瞬间便造了个银装素裹的凛冬天地。
  霜雪……
  好像芦花。
  风很冷,血很烫……
  仓灵略微出神。
  “糟了。”
  奚玄卿皱眉望向无妄秘境中最高的那座山峰。
  捏了个咒诀,在仓灵一脸茫然中,将他变作小红鸟揣进怀里,朝高峰掠去,一边道:“执念之地时间变换无常,已经到了那一天,希望我们不要太晚。”
  仓灵:“……我没明白。”
  便是没想明白,到了霜雪落满的高峰时,也终于清楚了。
  洁白巍峨的霜岭雪峰,早已染成红河,再多的冰雪都吞不下那么多的血液,浸透成劫。
  虞焰的剑光穿透楚漪身躯。
  那曾开在枝头,最洁白耀眼的霜花终于枯萎凋零,沾满了血,衬着霜雪的衣,苍白的脸,坠落在虞焰眼前。
  虞焰手中魔剑脱手,磕在崖前,坠入深渊,他没多看一眼。
  疾身掠下,俯冲过去,要在他坠落前抱住他,却被一道炽金屏障拍打在外。
  那是楚漪布下的结界,那是他站在他的对立面,任由自己被各大宗门推出来时,毫无怨言地布下的防护结界。
  为了护住那些让他去送死的人!
  他护住了身后所有人,却将自己置于结界之外,以一己之力抵抗虞焰。
  魔域和人间界总会有这么一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原来,在很久之前,楚漪就设计了这么对付他的办法了……
  他以为他够狠心。
  却没想到他比他以为的还要绝情。
  极怒之下,虞焰便想着:你想与我同归于尽是吗?我成全你,我和你一起死!这些人也别想好过,我要他们为我们陪葬,以霜雪峰为棺椁,以无妄秘境作墓穴!我要让他们也永生永世不得解脱,死了也为奴为仆,供我驱遣,任我凌.虐!
  虞焰几次冲击都没能破开的结界,却在对抗楚漪时,敞开一道豁口,又迅速合上。
  楚漪一心求死,如愿死在虞焰剑下,却又不想让自己的尸体落在虞焰手中。
  虞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沾满血的白衣重重摔在雪地上,他进不得分毫,连拥抱的机会都不给他。
  单薄地似纸片的人,躺在红白混合的污雪中,一缕缕魔息从伤口游出,张牙舞爪,狰狞嘶吼,却因宿主之死,不得不消亡,它们迫切寻觅新的宿主,可这些肉体凡胎的废物承载不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