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玄卿却蹙眉摇头:“他不行。”
  九方遇的本体是息壤,倘若靠近天梯,非但不能斩断它,反而会成为天梯的一部分,加速这条通道的打开,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奚玄卿宽袖微晃,露出个被桎梏其中的小人,仓灵一惊。
  “你什么时候……”
  话打住,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仓灵咬了咬牙,调出金翎,变作弯弓,既然不能用自身的灵力作箭,他便……
  “咻——”剑鸣乍起,比以往哪一次都动听。
  “不许!”奚玄卿通红着眼,攥紧他手腕。
  仓灵歪了歪头笑道:“但很有用,不是吗?”
  笼罩绛仙草的光晕犹如坚固的琉璃,被一支雪色的凤凰翎羽击中,迸出裂痕,羽轴和羽根上还沾着血,红艳艳的,自然不可能是天梯上的。
  眼见,那裂痕在自我修复,一旁的安是愿唇角渗出一抹血,仓灵甩开奚玄卿的手,咬着牙迅速拔下第二根翎羽。
  “别废话了!你若不想让我白白受伤,就让安是愿别插手!”
  “咻——!”
  第二支羽箭射出,叠在第一支上,将裂痕扩成沟壑。
  与此同时,安是愿已被奚玄卿擒住。
  那裂痕,再无人能修复。
  可头顶上,那压得极低的磨盘中央透出一缕斑驳光芒,正朝绛仙草四周承接来。
  一旦触上,天梯搭成,怀渊就真的跑了!
  弯弓搭箭,一刻不曾停歇,转眼间,那琉璃光屏上便插了六支翎羽。
  裂缝也越来越大。
  奚玄卿死死盯着翎羽,转眼看见幼犼奔来,撂下一句:“盯着他!”便一把扼住即将拔下第七根翎羽的仓灵。
  仓灵唇色已有些苍白,眨眼间,奚玄卿便朝那琉璃光屏奔去。
  仓灵忽然明白了什么,急道:“你别冲动!”
  但来不及了。
  纺梭大小的裂缝间,挤进一只手,血淋淋的皮肉挂在裂缝外,腥红的血一滴滴往下坠,而光屏内只余挂着碎肉的骨骼。
  他的手还在往里挤,纺梭大小的裂口像剔肉刀一样,一寸寸剥去血肉,从掌根到手腕,从手腕到小臂,筋脉碾碎,血肉成泥……
  直到血肉退至肩膀,塞不进裂缝的骨头也被削去一大块。
  可他距离那株绛仙草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
  光屏中的灵气灼食掉残余血肉,白骨森森的指尖却始终触碰不到那株兰草。
  他袖中的黑块被甩出,化作人形,堵住抬步要走来的仓灵。
  九方遇咬牙切齿狠狠瞪着奚玄卿,却也知晓自己不能轻易靠近,否则不是帮忙,而是添乱。
  僵持不下,就在这时,纺梭大小的缺口开始愈合,一寸寸挤碎奚玄卿的手臂,骨头断裂,喀嚓作响。
  九方遇瞄向安是愿:“阵是他布的,我杀了他!”
  不等他靠近,安是愿哀哀地看了眼几人,垂睫喃喃:“……对不起。”
  紧接着,他桃木傀身的胸腔中浮出一颗黑木齿轮,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再看去,他的傀木身躯已崩裂成无数碎片,湮灭于疾风中,可他还站在那里,风掀不动他衣摆,扬不起他长发,他变得愈发透明。
  而琉璃光屏中,那株被保护地好好的绛仙草消失了,玄黑的齿轮心脏出现在里面,又慢慢改变形态,化作一团似雾似石的东西。
  没有人比奚玄卿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天道割裂下的身体的一部分。
  化作怀渊的那部分!
  而安是愿的魂体浮现出一株兰草模样,随着风摆动,一片片凋落花叶。
  他浑不在意,只望着屏障之中的那团雾石,恬淡地笑着。
  安是愿好算计!
  一开始就骗了他们,一层又一层的骗局!
  第一次提出要和奚玄卿合作时,安是愿就知道奚玄卿不可能放过怀渊。
  但他有他的计划,便装作不知道,利用奚玄卿将不甘心的怀渊带到他身边,脱离肉身,只余魂体的怀渊,才好被他控制。
  这是安是愿第一次骗奚玄卿。
  到这一步,奚玄卿是清楚的,不过是将计就计,大不了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没什么好顾虑的。
  第二次,是在这个幻境之中。
  他藏着自己几十万年之后的意识,以十七八岁的安是愿来见仓灵和奚玄卿,是希望对方误认为这是安是愿的执念之地,怀渊藏在未知之地,让他们不急着行动,并且认为怀渊一定会为了他,自请入瓮。
  这一次,骗过了仓灵。
  让仓灵误以为怀渊在他体内,所以才对奚玄卿说安是愿就是怀渊。
  但没骗过奚玄卿。
  却又将奚玄卿误导进第三重骗局。
  奚玄卿盯上了那株兰草,将其认作了怀渊的本体。
  但总觉得还不够,还有哪里不对劲。
  安是愿便引着这条线,将奚玄卿诱进了他最后的骗局。
  星阁中,安是愿怀抱的兰草是假的,真的那株被放置在天梯构建的这个无人可侵的光屏中。
  被如此严密保护的兰草,怎么可能不是怀渊本体呢?
  于是,安是愿最后一重骗局揭开。
  从一开始,那株兰草就不是怀渊本体,真正的怀渊,被安是愿藏在心里了。
  在奚玄卿来到之前,他便在他和怀渊之间设下一个置换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