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医生跟纪晴雯寒暄:“纪小姐,现在方便通话吗?”
  “方便,董医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董医生那头声音有些失真,显然是把手机夹在脖子上,好腾出双手翻阅材料。
  “之前你问过我关于蒋总身体的事情,我说好会回复你的,结果你瞧,病人太多,忙忘了,”董医生说,“你不用担心,她是情绪和压力导致的头痛,身体没有异常的,至于饮食方面应该注意什么,我列了个清单,等会儿发你。”
  “不用了,”纪晴雯平静地说,“发给乔秘书就好。”
  “你也真是的,明明这么关心蒋总的身体,却不让她知道。”董医生打趣,但显然也听出来现在纪晴雯兴致不高,“你有事先忙,那我挂了哦。”
  董医生到底算不上蒋华容的身边人。
  所以,关于自己跟蒋华容的事,纪晴雯并未向董医生解释过。
  董医生直到现在还以为她们仍在一起。
  这通电话,却让气氛变得微妙。
  电话那头,蒋华容轻叩的指节迟缓起来。
  恨意就如同这无边的夜色一样,看不到尽头。
  纪晴雯感到有些冷,但柏油仍未急着动手,只是摘下耳机戴在纪晴雯的耳朵上。
  “蒋总有话对你说。”
  “可我没有话要对她说。”
  虽然纪晴雯明确表示了拒绝,但耳机还是被戴了上去。
  一阵无声的沉默从那头弥漫到这头。
  终于,还是蒋华容先开了口。
  倨傲、冷漠。
  “不打算求饶吗?”
  “如果求饶有用的话。”
  蒋华容冷笑着:“你最懂我,可你也最让人不痛快。”
  “谢谢你夸我。”
  “纪晴雯!”蒋华容几乎是咬紧牙关,把她的名字从牙缝里嚼碎了,“一定要在我面前提到她吗?”
  刚才纪晴雯跟乔欲通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化身为射向蒋华容心脏的子/弹。
  “一天一夜”更令人战栗,怒意奔涌到头皮发麻。
  那些重重叠叠遍布全身的吻痕,更令人怒火中烧!
  “这样大摇大摆在我面前张扬着你和别人的床事,”蒋华容平静如冰山的声音下是层层裂开的冰面,“你怎么敢的?”
  “欠你的,我早就还清了。”纪晴雯对于那一头蒋华容的破防无动于衷,“你的恩,我还了。”
  “你!”蒋华容罕见地暴怒,更罕见地无话可说。
  那没有说出口的质问,逾越了情人的边界。
  如果只为羞辱远斐,根本没必要维持五年这样的关系。
  这五年里,从未说出过“情”字,可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算不得假。
  斯里兰卡的海域中,望见朝深海坠落的纪晴雯,救起她是毫不犹豫的想法。
  人的渺小与壮阔的自然而言不值一提,或许公主就该沉睡在珊瑚堡礁之中,可那一瞬间失去的恐慌将蒋华容吞没。
  内脏承受的巨大压力她感觉得到。
  作为一个曾经的医学生,蒋华容怎么会不知道急速下潜的后遗症。
  可所有的一切在她托住纪晴雯上浮时,那些骇人的后遗症都不重要了。
  蒋华容只知道她托住了她的全世界。
  昨日重重,浮现眼前。
  可所有的一切,到了纪晴雯的嘴里,只有恩,都是债。
  难道,没有喜欢吗?
  一点也没有吗?
  蒋华容苦笑一声,从未想过,她这样凉薄的人,却情根深种。
  因为在意,所以痛苦。
  表面上掌握一切,却只是这段关系中的下位者。
  柏油迟迟没有接到新的指示,不耐烦将耳机摘下来重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那头,只有呼呼的风声。
  但柏油已经不愿意再耽误时间了。
  她对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痴迷,倘若一声能肢解这样一具美丽的肢体,怎么不算得到过上帝的眷顾?
  “纪小姐,得罪了。”
  柏油短促地说了声告别,随即拿出一段短绳绕在纪晴雯脖子上。
  绳子蓦地收紧。
  纪晴雯瞬间感觉无法呼吸。
  力道一点点收缩,再进一步,就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并不是让人死亡最快的方法,但却是观赏猎物垂死挣扎最好的一种方法。
  “很快就不会痛了。”柏油低声喃喃着。
  纪晴雯纵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当死亡的阴影真正笼罩在身上时,所有的意识和理智都烟消云散。
  她的面庞因为缺氧而瞬间通红,修长脖颈上的血管根根凸起,眼睛无法闭上,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蒋华容站在巨大的露台上吹着冷风,总算稍微平复了心情,才继续去看视频里的画面。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睚眦欲裂。
  脆弱的,苍白的,她从海里捞出来的小晴雯……
  只有她能支配的小晴雯,正在被怎样恶劣粗暴地支配。
  “停下。”蒋华容说。
  柏油杀红了眼。
  直到蒋华容暴起,又说了一次:“我让你停下!”
  柏油才终于松开手。
  纪晴雯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不住地咳嗽,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再醒来时,工厂里,柏油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