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霍难得没有反驳他,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嗯”了一声。
  思绪却飘到远方。
  当年他初入齐云山,拜虞庭松为师,虞庭松对他说,让他先学习道家术法。辛霍表面恭敬应下,但从小失去双亲,独自一人在世间摸爬滚打,又慕名一路来到齐云山,身上多少染了些江湖气。
  每当他看见一些高手用手中的各种武器与他人比试时,心中总是充满向往。
  更神奇的是,那些武器似乎与他感应。莫名地,辛霍总是觉得它们在召唤他。
  所以他也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武器。
  然而虞庭松却让他学术法。
  叛逆如辛霍,他开始背着虞庭松拾起一些武器。剑、鞭、枪......凡是齐云山弟子有的,都被他借来练习了一番。
  纸包终究不住火,很快虞庭松便发现了这件事。
  虞庭松找到他时,他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然而虞庭松还是用那副宽厚仁慈的笑容面对他,对他道:“让你练习术法,是为了让你领悟道家至高真理。待你何时破了元化境,我自会为你打造属于你自己的武器。”
  当时他只庆幸虞庭松没有惩处他。
  殊不知这话在一旁的暮云听来,却是虞庭松对他给予了厚望。
  让辛霍去领悟道家至高真理,不外乎将整个齐云山的未来系于他一人身上。
  后来辛霍也确实破了元化,但立刻便动身历练了。待他归来,已是元化中期,虞庭松才有机会将剑送给他。
  “师弟,师弟?”
  辛霍收起回忆,转过身,对上暮云疑惑的面孔。他一副才回神的样子,迷茫道:“啊?”
  暮云也疑惑:“我方才问你话呢。此去又是一人独往吗?”
  独往吗......
  他摇头:“不是。”
  “哦。我就知道……”暮云自顾自,而后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喊道:“什么!”
  “不是,我跟师姐一起去。“
  暮云皱眉:“你哪来的师姐?”
  辛霍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暮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唯一一个比辛霍更早接触道法的门内女弟子——虞落烟。
  他声音颤抖,试探道:“不会是虞落烟吧?”
  沉默回应了他。
  暮云感觉自己世界碎裂。
  他初见辛霍时他正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院中游荡,他还以为这是外来人,上去和他打了一架。万万没想到小师弟竟然守口如瓶,对自己与虞落烟相识一事只字不提。
  虞落烟,那可是虞落烟!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她人的虞落烟!
  她竟然要和自己师弟一起历练,还不带上自己!!
  并不知道暮云心理活动的辛霍做出了更加雪上加霜的举动。他从暮云怀中夺回自己的不染剑,并拿出帕子轻轻擦拭。
  暮云气得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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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辛霍早早到达,拍拍衣服坐在地上,头倚在一旁的树上,开始发呆。
  衣料摩挲声响起。
  虞落烟从他倚着的树上跃下,脚尖点地,落在他面前。
  她如以前那般穿着浅紫衫袍、头发微微拢起,向上挑的眼眸中乘着点点困意。
  霎时,岁月将辛霍拉回三年前。
  一样的飞身而下,一样的倚树休息,一样的......惊心动魄。
  这一次,他终于感受到了当年因为疼痛和警惕而忽略掉的东西。
  ——他的心动。
  第10章 桃源村
  虞落烟如约带着辛霍下山了。
  山下有一村,名曰桃源村,有世外桃源之意。此地在齐云山地界之内,受道士们管辖,无人来扰、无鬼敢闯,村民们生活也不受压迫,邻里间相处十分和睦。
  其实村子不大,但辛霍是头一次来。
  准确来说也不算第一次,当年他拜入齐云山时也有路过此地。然而他求学之心急切,没在这多留就是了。
  所以这番拜访此地,势要多留几日才行。
  “你用过食了吗?”虞落烟问道。
  辛霍摇头。
  虞落烟挑眉,示意他跟着自己来,随后轻车熟路地带他拐到一处小巷中。
  小巷热闹非常,道路两旁都是叫卖的小贩。早茶摊、水果摊,甚至连武器铺和裁衣铺都有。
  道路中间是来往的行人,还有一些孩童嬉戏打闹。
  倒是有些繁华之意了。
  辛霍跟着虞落烟踱步走进去,一些村民也注意到了他们。认出来人后,村民们面上顿时升起盈盈笑意,纷纷凑过来。
  他们二人瞬间被包围了。
  周围的村民们都拿出最热情的态度,纷纷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小店来坐坐。
  辛霍正云里雾里,一个仅过辛霍膝盖的孩童不知何时挤了进来,轻轻扯了扯虞落烟的下摆。
  虞落烟低头看去,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女娃娃正眨巴着杏仁儿大的眼睛,清澈的黑眼珠中闪闪亮着光。
  她紧张地抓紧了虞落烟的裙角,将她的衣裙揪得有些皱了。半晌,稚嫩的童音响起:“姐姐,你是道女仙吗?”
  看着这副可爱模样,虞落烟笑着蹲下身,刮了刮她的脸颊:“是呀。”
  “哇,”女娃娃表情满是崇拜,仿佛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紧张:“姐姐,你好漂亮!”
  这时,一个妇人从人群中挤进来,一把抱起她,语气带着歉意对着虞落烟道:“对不住对不住,让道女仙看笑话了。”
  “无妨,”虞落烟看向她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的气息,有些熟悉。”
  听到这话,妇人掂了掂孩子,笑道:“她刚出生时周身奇寒,是您救了她一命。冥冥缘分,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见您,也难怪这孩子见您亲。”
  这么一提,虞落烟倒是想起来了。
  那是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虞落烟正坐在自己建的竹园中发呆,便听到凄厉的婴儿啼哭声。
  怪她听力太超乎常人,待她找到哭声来源时,已经走出好几百米了。
  推开房门,入目的是个婴儿,且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方一踏入房中,便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连打在屋檐上的雨水,都受到寒气的感染,霎时结成冰了。
  而这寒气的来源竟是这个尚入襁褓的婴儿。
  偏偏虞落烟身为天阴之体,却有至暖之气。她的一招阳春白雪,能让枯木逢春,让人再少年1。
  于是她逼走了这孩子体内的寒气。
  说来也怪,这孩子的体内竟像是荒芜的冰原,寒气无穷无尽。整个过程,虞落烟用了整整五日,后因为力竭险些晕倒在地。
  没想到一转眼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虞落烟突然想起,当年还没问过这孩子是何名姓。于是她道:“她叫什么名字?”
  妇人应道:“姓初,名拾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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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过后,虞落烟带着辛霍进了一家汤面铺子。
  “爷爷,来两碗面,老样子。”
  炊房中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着背,头发泛白的老人。
  他笑得和蔼:“小烟来啦。”
  辛霍看出他们是旧相识,问道:“师姐,你平日总是来此吗?”
  老人听到他这话,边替他们摆好餐具边道:“看来小兄弟也是齐云山之人啊。”
  辛霍点点头,抱拳道:“在下齐云山辛霍。”
  他这一抱拳吓了老人一跳,老人忙摆摆手:“对我就不必如此客气啦。”
  说完,转身进了炊房。
  不一会儿,浓厚纯裕的香气悠悠传来,勾起了辛霍的好奇。
  两碗满满的清汤面摆到他们面前。
  虽是清汤,卖相却实在是好。辛霍这连鸡鸭鱼肉都唤不醒的食欲,久违地被这汤面唤醒了。
  他正准备下筷时,老人又拿了一碟辣酱过来。
  辛霍动作顿住,然后云里雾里地看着虞落烟挖了几大勺放进她自己面前的碗中。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解释道:“啊,这是我的习惯。你想要吗?”
  齐云山三年,辛霍早已忌了辛辣一口。加上他嘴刁,平日吃东西就是为了饱腹,根本不愿细品其中滋味,只觉味同嚼蜡。
  今日馋意浮现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更别提让他吃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