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渊界弟子摔倒在地上,又一根梅花针射在他喉咙处,扎碎了喉咙上的冰层。弟子使劲儿咳了咳,立即往里望去,神色焦急,“盛师姐。”
  来人身着白衣,衣角绣着一株艳丽极致的红梅,她款款走来,宛如皑皑雪山绽放的红梅,婀娜多姿。只是那脸色却如万年冰山一般,亘古不化。
  乌束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就连衣角红梅的抖动也一一放入眼中。
  她拉起地上的跃渊界弟子,命令道:“你先进去。”
  跃渊界弟子面露难色,“可是......”
  她微微蹙起眉头,“进去。”
  跃渊界弟子咬咬牙,转身进去了。
  盛明华冷冷地看着乌束,“找我有事?”
  乌束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腹部,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你看起来不错。”
  盛明华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一手按住门,就要合上,把乌束关在门外。
  乌束压下唇角,抬手拦住了,“你干什么?”
  盛明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要干什么?没事就走吧。”
  “呵。”乌束哂笑一声,一把推开门,抓住盛明华的肩膀,强硬把她拉了出来,按在墙上。盛明华瞳孔骤然一缩,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乌束的手臂撑在她两侧,高大的身体圈住她,阻止她逃走,接着俯下身子,脸贴着脸,直直地看着她,轻声道:“昨晚,是你吧。”
  盛明华撇开头,不想与他对视,“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知道我说什么?昨晚,有人侵入天极界的地下城,救走了几十个奴隶,而这些奴隶,全都来自跃渊界。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套,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盛明华咬紧牙关,没有吐出一个字。
  乌束撩起她鬓边的一缕发丝,绕到她耳后,然后缓缓抚上她的脸,感觉她颤了一下,他温柔地往下抚去,滑过令人怜爱的下巴,滑过白皙细腻的喉咙,停在了脖颈的疤痕上。
  明明是唯一一处美中不足的地方,乌束却最爱这圈疤痕。
  这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也是他亲手给她解下的,这是她——盛明华独属于他的证明
  乌束一下一下抚摸着喉咙的疤痕,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眼眸中流露出怀念,语气轻柔下来,“你最近胆子大了啊。”
  四周,围观众人纷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细细聆听那两人的话。
  那两人是那样的关系?
  千壑界和跃渊界不是结仇了吗?怎么那两人的样子不像是结仇,倒像是......
  啪——
  盛明华拍开乌束的手,沉声道:“别碰我,没什么事儿的话,离开吧,我可不想让人看热闹。”她推开乌束,正要走。
  乌束讥笑一声,拉住盛明华的手腕,又把她扯了回来。动作之熟练,似乎做过万遍千遍。
  乌束面色扭曲,极力压下心底的怒气,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盛明华,你真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惊呼声,众人往两侧让去,为和光让了条道出来。
  乌束扭头,一看到和光,脸色登时沉了下去,烦躁的神情压都压不住。他把盛明华护在身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我没工夫搭理你。”
  和光瞅了一眼那两人的姿势,挑高眉头,神情也如众人一样八卦起来。
  好家伙,昨儿打得这么凶,今儿连小手都拉上了。
  乌束拧起眉头,冲她摆摆手,“打架改日再说,今儿有事,别过来碍眼了。”
  盛明华冷冷地盯着他,似乎在说他才是碍眼的那个。
  “我找盛道友。”
  和光直直地看向盛明华,顶着乌束万分嫌弃的目光,顶着盛明华复杂的神情,顶着众人心中硬插一脚的第三者的眼神,毅然决然踏进修罗场。
  她把梅花钗递给盛明华。
  此梅花钗里边是一株梅花花骨朵,还未绽放,就被冰雪冻结起来,永远停留在花骨朵的状态。冰层完美地镶在其上,一瓣瓣层次分明,既没有损伤梅花,又完美呈现出了梅花的美丽。
  凝冻雕刻梅花钗的人定然精于冰系功法,也不知雕刻了多久,才雕出这一支梅花钗。
  盛明华还未伸手,乌束率先抢过梅花钗。
  和光皱起眉头,正想说他无理,就见他倏地笑了出来。
  天空的乌云缝隙里泻下一缕阳光,恰巧照在乌束脸上,照得他的脸喜笑颜开。和光从未想到,乌束这家伙居然也能笑成这样。
  乌束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梅花钗,低声道:“你还留着它,我以为你扔了。”
  他松开盛明华,温柔地替她理了理弄皱的衣裳,把梅花钗插上她的发髻,满意地点点头。
  盛明华垂下眼眸,神色淡淡,似乎没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劲,又不太在意,没把这儿当回事儿。
  乌束弓下腰,贴着她的耳畔,“别担心,昨晚的事,我会帮你解决。想要多少奴隶,直接和我说,没必要再以身犯险。”
  说完,他不等盛明华回话,转身欲走。
  路过和光时,他的眉头又皱紧了,神情异常嫌弃,“你......你别以为我发现笼子里少了个兔崽子,看在梅花钗的份上,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
  离开之前,他又扭头看了盛明华一眼,眉眼瞬间舒展,笑着离开了,与来时的神色截然不同。
  众人见无戏可看,也纷纷走了。千壑界代表乌束和跃渊界代表盛明华的事情,想必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跃渊界飞舟门口,只剩下和光同盛明华两人。
  天色又骤然暗了下去,阳光被乌云搅了个粉碎,黑云滚滚而来。一阵雷光闪过,细雨淅淅沥沥地坠了下来。
  盛明华抚上鬓边,狠狠揪下乌束碰过的那缕发丝,接着她抬起袖子,就着从天而降的雨水,一下下摩擦脸颊、摩擦喉咙、摩擦脖颈。
  乌束碰过的每一个地方,仿佛有脏东西一般,被她全部狠狠擦去。
  和光见此,越发好奇两人的关系。
  最后,盛明华拔下发髻的梅花钗。和光以为她会扔掉,没想到她撩开脖颈的头发,脖子左侧有一个针孔大小的洞。
  她把梅花钗插进这个洞里。
  和光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相信这一幕。
  她竟然把梅花钗插进喉咙!
  梅花钗的尖端刺入针孔大小的洞,经过喉咙,只留尾端的冰梅花在外边。
  盛明华神色淡然,又把头发撩到肩膀前,挡住了梅花钗。
  啪。
  一滴雨水打在她眼下,没有像流泪一般滑下来,反而像溅在磐石上,摔了个粉碎。她抬起眼眸,眼神宛如悬崖峭壁的岩石一样冷硬,强风呼啸而过,仍旧巍然不动。
  “你......”和光不禁怔住。
  盛明华冷冷地瞥了和光一眼,吐出两个字,“多谢。”转身走进跃渊界的飞舟,合上了门扉。
  话说昨夜和光说出地下城的事情之后,她同顾鼎臣王御剑分析了一阵,连夜通过红楼把情报递回了坤舆界。
  这个情报在坤舆界闹出了多大动静自不必多说,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事情没有透露给无相魔门一丝风声。除了无相魔门以外的七权,偷偷聚头开了次会,讨论商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半夜,坤舆界的决定又通过红楼,送到了和光等人手里。
  【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再探地下城,以探为主,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诸天万界的代表齐聚天极界,天极界为了安全,早已禁止化神期以上修士进入,等到诸天大会结束之后,才会对化神期以上修士开放。
  而今天极界,只有天极界的大乘期和渡劫期修士,若是发生意外,坤舆界来不及救人。
  本来这种事情交给高阶修士最为稳妥,然迫于形势,现在天极界只有和光、王御剑、顾鼎臣三人能够托付。
  对于这个决定,三人也预料到了,然而顾鼎臣和王御剑还是有些担心。
  “下边是天极界的地盘,哪怕你被抓了,他们矢口否认不送还,我们也没法说理,只能说你失踪了。”顾鼎臣敲了敲烟杆子,抬眸看向和光,“什么时候去?”
  王御剑一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以为你要劝她不去。”
  顾鼎臣笑笑,“这哪能啊,坤舆界的命令下来了,咱也不能抗命啊。再说了,劝有什么用,和光道友是听劝的人?”
  和光回笑,捏了一撮烟草,塞进顾鼎臣的烟斗。
  王御剑晃了晃算盘,皱眉道:“不划算啊,我怎么算,都不划算。下去了,要是没能上来,白白损失了个未来堂主,不是得不偿失?就算进去了,也进入不了贺拔峰的核心,外围的情报值得一个堂主继承人?风险太大,收益又不确定。”
  他摆摆手,“要是我,才不做这亏本买卖。”
  顾鼎臣嘬了口烟,笑吟吟道:“幸好你没当上王家少家主,不然你家家主要被你气死。政治上的事儿,不能用生意的眼光去看,也不能拿你这珠子去算。只要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只要那么一点,就能牵出很多事情,那就算赚大发了。”
  和光抬头看向王御剑,“有接头人了吗?尽量挑离贺拔峰近一些的。”
  她觉得盛明华的那个出口就不错,那日本是去探探情报的,可惜盛明华似乎没有与她深入交流的想法。
  王御剑闷闷道:“两日后,还是亥时。”
  两日后,贺拔峰三条街外的巷子。
  这次的接头人似乎是个话痨,说个没完没了。
  “我跟你讲,这次我可是豁出去才帮你们,眼下查得正紧,你下去可得小心点。哪边的防守多哪边的防守少,我都告诉你了,今日巡逻的路线图也给你了,悠着点儿,千万别被抓住了。两个时辰后,不管你出没出来,这口子一定得合上。”
  “对了,千万别去贺拔峰下,别看那儿没巡逻,里边黑得很,不知道贺拔家族藏了什么东西在下边。我族的人也去探过,没一个活着出来的。有一次栽了个长老,第二天拿话问贺拔家族的人,他们咬口不认,哪怕我家拿大价钱去换,也不肯把长老吐出来。”
  ......
  和光下去之前,王御剑避开接头人,悄悄塞给她三粒火药。
  他传音道:“一颗可抵化神期全力一击,对上厉害的高手,可能没什么用,你就往远点扔。这玩意儿光又大,声音又响,至少能炸得地下城震一震。实在不行,你就撒开了扔,看看能不能寻机会逃出来。”
  和光忍不住笑了,她收起火药,郑重道了声谢。
  王御剑挠挠头,撇开了脸,冲她摆摆手,“那......那下去吧,别误了时辰。”
  和光一脚踏进门内,他又叫出了她,低声道:“别听接应人的,有我在,他关不了口子。”
  她点点头,跳下口子。
  地下城还是和之前一样,积雪遍地,时不时吹起的风里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朽的尸气。
  和光按着接头人给的情报,顺利避开了巡逻的弟子,轻松地走进了贺拔峰的范围内。她回忆起那一夜的事情,走到魔气溢出的地方。
  她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那块地砖,没什么不对劲,也没有任何魔气溢出。
  她试探性地放出一缕佛力,吸溜,佛力瞬间被抽走了,速度之快,她都没看清被抽往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