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赢捏紧手中的合约,厉声道:“说,你们的国王究竟是怎么与陆观棋勾结上的。”
  卡兹低着头,颤巍巍道:“回皇上,彧国太子,是,是在前年的晚宴上,与我们王上交好的,之后,两人之前时常往来,王上也总来帝都城转转。去年七月,太子与王上做了一场交易,只要王上出兵攻打边关,摆阵害死杜观甫,太子便给他五十万两银子作为报酬,与此同时,他还答应我们王上,绝不会吞并我们海窝国,谁想,他说话不算话。”
  陆赢面色铁青,怎么也不敢相信,一向以百姓为重的陆观棋竟然会做出通敌的事。
  至于他为何要害死杜冠甫,他想都不用想。
  兵权。
  杜观甫他是知道的,为人刚正不阿,从不站队,与陆观棋意见相左到时便会竭力反对。如此看来,他那日问陆观棋该选谁坐大将军的位置,陆观棋是有意避开许尧。
  其实许尧才是他心腹。
  “嘶……”他握住自己的脑袋,忽然之间,头疼得厉害。
  第125章 风雨来
  “皇上。”杜煊跪下身, 恳切道:“微臣的父亲忠肝义胆,为彧国出生入死多次,誓死保卫彧国疆土, 却被太子殿下设计陷害含冤枉死,这是何等的冤屈, 求皇上为家父讨回公道。”
  他一说, 其他三人也跟着跪下身,异口同声道:“请皇上为家父讨回公道。”
  “你们放心,朕自会为杜老将军讨回公道。陆观棋这个畜生!”陆赢急促地喘着气,面色苍白。此刻,他头疼得厉害, 疼得仿佛要炸开了。
  忽地, 他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陆观棋并非明面上看到的那般君子,他既敢害杜冠甫, 又如何不敢害自己。近来, 他的身子比以往差了许多,不是头晕便是浑身乏力昏昏欲睡。他极少得病, 身子哪里会一下子差那许多。
  定然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想着想着, 他想到了辛白欢日日端来的鸡汤。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辛白欢的, 辛白欢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讨好他人的女子, 哪里会日日熬鸡汤给自己。
  怕是这鸡汤里秘密甚多。
  陆赢死死地捏紧拳头, 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是他大意了,以为辛白欢对他终究还有点儿夫妻之情,念她辛苦接了她的好意, 结果却是将自己送到了鬼门关。
  这两人真是狼子野心。
  前后一想, 陆赢恨不得立即杀了陆观棋和辛白欢, 一个太子, 一个皇后,居然如此害他。“蔡允,让太子和皇后给朕滚过来!”
  “……是。”外头,蔡允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似乎是被陆赢言语中的怒气给震住了。
  里头,杜家四兄弟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来前做足了陆赢会偏袒陆观棋的准备,谁想陆赢并没这个打算,言语中甚至有大义灭亲的意思。
  *
  晌午时分,陆观棋的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
  秦淮打开马车门,见陆惊泽带着一群人站在面前不由怔了一下,心头暗忖,情况不妙。他扭头轻轻喊了声,“殿下,六皇子在外头。”
  “六皇子?”陆观棋慢条斯理地走出马车,对上陆惊泽的脸时,他唇边的笑意瞬间淡了。“六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惊泽按着剑柄上前,正色道:“五哥,对不住了,父皇让我来拿你。”
  “拿我?”陆观棋微微诧异,他神思一动,在秦淮耳边匆匆说了几句。
  秦淮忙不迭点头。
  陆惊泽眯眼看向离去的秦淮,也不让人阻止,只对着陆观棋道:“五哥,父皇在御书房等你,我们快走吧。”
  “嗯。”陆观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慢慢走下马车。
  陆惊泽领人侧身,两人一道走向御书房。
  路上,陆观棋目视前方,轻声道:“六弟,你藏的可真深啊,我小看你了。”
  闻言,陆惊泽故作不解道:“五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六弟,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态。”陆观棋挺直身板走着,面上一派从容,不管前头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不会丢掉皇家的清贵之气。
  他在心里思索着,这会儿说出那个秘密已经迟了,说不准还会激怒陆赢。
  陆惊泽讥诮地扯了一下嘴角,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五哥误会了,我只是拿回本该就属于我的东西。”
  听得这话,陆观棋面上的从容登时一僵,随后,缓缓裂开一条缝隙。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
  见陆观棋过来,蔡允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依旧恭敬道:“殿下,皇上在里头等着您,赶紧进去吧。”
  “嗯。”陆观棋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并无惧怕之意。
  此时,御书房内只陆赢一人,杜家四兄弟已经走了。
  “儿臣见过父皇。”陆观棋在房中站定。
  听得声响,陆赢冷脸往陆观棋看去,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拿了砚台砸过去。
  这一下很重,可陆观棋却没躲,不偏不倚地挨了,“啪!”砚台重重砸在额头上,光洁的肌肤上很快便见了血。
  陆赢狠狠地盯着陆观棋,一字一字道:“太子,你可知朕为何让你过来?”
  陆观棋飞快往龙案上瞥了眼,上头放着的正是自己与海窝国国王在去年八月签订的合约。
  他与海窝国国王交往甚密,却只签过这一份东西,而这份东西除了他,只有海窝国国王知晓。
  后来,彧国将士攻入海窝国皇宫,他径自去了海窝国国王的寝殿,逼着他交出合约,谁料海窝国君王只是笑,他便一刀杀了他。趁着其他几位将士没来的功夫,他将寝殿翻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没找着这份东西,几番思量下,他借着为杜冠甫报仇的由头一把火烧了海窝国的王宫,即便里头有合约,最后也会被烧成灰烬。
  不曾想,这东西不仅没被烧毁,还到了陆赢手中。
  他心思微动,又一次想到了陆惊泽。只能说,他在这件事上输给了他。
  “父皇,儿臣冤枉啊。”陆观棋跪下身,辩解道:“此事乃是秦淮所为,儿臣并不知情。”
  “哼。”陆赢怒极反笑,嘲讽道:“太子,这话你自己信么?你真以为朕老了,糊涂了,是非不分了?你为了拿兵权竟不惜害死杜老将军,仅凭这一点,朕便可以废了你!”
  陆观棋摇头,并不怕陆赢如何他,“不,父皇不会废了儿臣的。”
  “朕是皇帝,废了你跟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说罢,陆赢猛地想起自己中的毒,起身道:“说,你给朕下了什么毒!”
  “儿臣并没给父皇下毒,但若是父皇真废了儿臣,那父皇便活不了多久了。”陆观棋不紧不慢道,他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面上却依旧温和端方。
  “你,你,逆子!”陆赢气极,大喊道:“来人,将太子押入天牢!”
  蔡允听清了陆赢的话,有些于心不忍,但陆赢是皇帝,他哪儿敢违抗陆赢的命令。“是。”
  片刻,两侍卫进门,将陆观棋带了出去。
  *
  这头,秦淮得了陆观棋的命令,即刻骑马出城去军营里找许尧。
  “一!”
  “二!”
  “一!”
  “二!”
  “姿势要正,出刀要快!”
  许尧正在校场练兵,见秦淮行色匆匆跑入军营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不久前,秦淮送了他妻子的一只手臂过来作为警告。如今,他对陆观棋已是恨之入骨,但又碍着亲人的性命在陆观棋手中,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
  “秦公公,你来军营所为何事?”许尧离开校场,大步行至秦淮身前。
  秦淮气喘吁吁,急切道:“许将军,咱家有要事与你商量,我们去营帐里聊。”
  许尧奇怪地瞧了瞧秦淮,不情愿道:“嗯。”
  一进入营帐,秦淮立马道:“许将军,今日殿下有难,你速速发兵,率领部下冲入皇城营救太子,殿下许诺,只要你救出他,他便放你妻儿平安归来。”
  许尧听得一脸震惊,沉声道:“没有皇上的允许,私自带兵进城可是大罪。秦公公,殿下究竟怎么了?”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只管照殿下说的做便是,否则你妻儿性命难保。”秦淮阴恻恻地说着,见许尧迟疑继续道:“许将军,咱家手上可不止有你妻儿的性命,还有你帮着谋害杜将军的证据,你若是不从,后果自负。许将军,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旦船沉了,大家都得死。你明白么?”
  许尧暗自咬牙,他不喜人威胁,但他的弱点太多了,只能任由人摆布。不救陆观棋是死,救了陆观棋兴许还能活,他没的选。
  “秦公公,这次进城凶多吉少,出兵前,本将想见见自己的家人。”
  虽说他手上有大半兵权,但这群人起码有一半人不会跟着他冲入皇城,再者,皇城里的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此次去皇城,他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倘若要死,他在死前自然要见妻儿一面。
  “这……”秦淮眼神躲闪,没敢瞧许尧,只道:“事成之后,殿下自会让你见他们。若是事情没成,他们也会活得好好的,你不必担心。”
  “秦公公……”许尧察觉到秦淮神色有异,还想再说。
  “许将军,别婆婆妈妈的,快些准备吧,此事非同小可,只许成不许败。”秦淮用力抓着许尧的手,近一步利诱道,“事成之后,殿下不仅会放了你的妻儿,待殿下顺利当上皇帝,还会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许尧愣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头衔确实诱人。
  “好。”
  他一答应,秦淮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得等救出陆观棋才能放。
  *
  当天,辛白欢被打入冷宫,陆观棋被打入天牢,宫里局面大变。
  辛家一干人等得知消息后全来了皇宫求见陆赢,文官武将都有,辛楚慎更是三朝元老,说话分量比一般人重多了,十几人一道为陆观棋与辛白欢求情。
  陆赢气得怒火攻心,晕在了御书房。他一晕,皇宫便乱了,全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太极宫给陆赢诊治。
  “轰隆”,“轰隆”,漆黑的天际闪电交加,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辛家十几人在宽敞的院子里跪了一地,全都低着头。陆惊泽与贺良舟一左一后守在寝殿外,防止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忽地,蔡允从外头走入,惊恐道:“六皇子,贺将军,大事不好,许将军造反了,他,他,他带着十几万人马强行闯进了城门!”
  “什么!”贺良舟失声。
  闻言,跪在地上的辛家人齐齐一震,有不少人悄悄抬起了头。
  陆惊泽冷冷地扫了地上的人群一眼,他早料到秦淮会去城外搬救兵,便让猎隼将许尧的小儿子带在身边,作为筹码之用。
  许尧手上有二十万的兵马的兵权,有十几万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他进城救陆观棋,也是难得了。
  不过这也恰巧说明了陆赢有多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