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看见是个摆摊的老人家,发须皆白,慈眉善目,从摊位上的八卦可以判断出是位算命的术士,可惜他身无分文,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没有钱呀。”
  术士捋着胡须笑眯眯道:“无妨,相逢即是缘,老朽不收你的钱。”
  年渺很是心动,俯身看那些复杂的工具:“怎么算呢?”
  术士道:“不如测个字?”
  “什么字?”
  “比如你的名字。”
  年渺正欲开口,又想到了什么:“可以替别人算吗?”
  术士笑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没有见过本人,也许不准。你要替谁算?”
  年渺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
  术士问:“名字都不知道还要替人算?难道是萍水相逢的心上人?”
  年渺的脸一点点发热,幸好有面纱遮着,看不出什么:“也不是……是我师兄,都认识十年了。”
  术士叹道:“十年都不知道姓名,并非良人啊,小姑娘,千万别陷进去了。”
  “那就测个‘渺’罢,是我的名字。”年渺不想听他说下去,转移话题,“三点水那个,烟波浩渺的渺。”
  他仔细观察人家起卦,虽然什么都看不懂,但觉得有意思极了。
  然而术士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神情越来越复杂,眉头紧锁,时不时抬头观他面相,年渺看着紧张,忍不住问:“怎么了怎么了?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术士沉吟片刻,“只是你命格特殊,前途变化无定,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命格。而且……”他抬头望向年渺,“孩子,世间两极阴阳分明,阴阳混乱,劫难也多,不是好事啊。”
  年渺一惊,心扑通扑通乱跳,小心翼翼观察对方:“你知道了?这也能算出来?”
  术士缓缓点头:“虽然你情非得已,但长期如此——”他叹了口气,“难说啊。”
  年渺眼睫低垂,肉眼可见沮丧起来:“我就知道我命不好。”
  “也不是完全无解。”术士道,“若能另辟蹊径,阴阳分明,尚有转机。”
  年渺睁大眼睛:“那要怎么做呢?”
  术士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你命格太复杂,老朽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既然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就不要随便替人算命。”
  一个熟悉且冷漠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同时带来若有若无的不知名熏香,年渺扭头,又惊又喜:“师兄,你回来啦。”
  季一粟将一袋糖炒栗子塞进他怀里:“走了。不要受江湖杂言影响。还要吃什么?”
  他虽然对着年渺说话,眼眸却淡淡瞥向术士。
  “且慢。”术士沉下脸,“老朽修行多年,从未失手,阁下说的‘江湖杂言’是什么意思?”
  季一粟没有理他,迈步要离开,面前却凭空出现一面幡拦住去路,术士语气不善:“阁下今天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那面幡散发着的气息令附近修士皆是一愣,随后匆匆离开,不敢多看,季一粟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年渺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抱着糖炒栗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想拉师兄离开却没有手,只能无措地喊:“师兄……”
  术士盯住季一粟,随即冷笑一声:“一缕孤魂,夺舍他人,茍且偷生,也配在我面前口出妄言?”
  “嘶……”年渺倒吸一口凉气,坏了,师兄肯定要生气了。
  季一粟摸了一把碎银给他:“自己去玩一会儿,我有点事。”
  年渺懵懵懂懂接过,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不行啊,我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不会。”
  “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
  季一粟伸手捏住他右边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脸扯得生疼:“跑到哪儿我都能找到,快去。”
  年渺被扯得眼泪汪汪,只能小心绕过那面幡,小跑几步又回头偷看,撞上师兄清冷的眼,吓了一大跳,这才头也不回地跑开,一面琢磨,他不会跟人打架罢?
  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跑得远远的,不添麻烦。
  季一粟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扫向术士的摊子:“怎么?吓完孩子后还不想让我走?”
  术士厉声厉色:“阁下口出妄言,还想如此轻易离开?”
  季一粟问:“你要如何?”
  术士道:“自然是要阁下收回自己的话并道歉。”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季一粟轻嗤一声:“能让我道歉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他懒懒撩起眼皮,“你不是算命从来没有不准过么?不如给我这茍且偷生的孤魂野鬼算算,若是能算准我的命,我可以考虑收回话这件事。”
  术士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一句“你等着”,使出毕生本事摆出法阵,季一粟周围跳跃着一圈八卦符咒,他只淡淡看着,仿佛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然而没过两分钟,术士神情大变,强行收阵,受到反噬喷出一口血,盯住季一粟,眼中满是震惊之色,脱口而出:“天机?!你、你是什么人?!”
  季一粟反问:“算不出来?我可以走了么?”
  术士面色讪讪,恭恭敬敬地垂首作揖,态度跟方才大相径庭:“恕老朽无理,村言村语惹得仙君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