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期间,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除了保姆过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
  当老王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他完成一幅作品之后说出姜夏两天后举办婚礼的消息时,司君念脑子甚至没转过弯。
  嗡嗡的噪声在耳朵里轰鸣,他只见老王嘴唇上下翕动,神经反射弧很长,直到老王担忧地叫他的名字,司君念才从轰鸣中辨出人声。
  “你说什么?”他问。
  “姜医生,后天在皇冠酒店举办婚礼。”老王神色凝重,说出来是残忍,可是瞒着他更残忍。
  司君念低下头,看着手上没来得及清洗的颜料,“知道了。”
  他回到画室,平静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第75章 总统套房
  老王不放心,守在画室外面,直到天明。
  司君念空洞地坐在画室里,盯着眼前的画看了整整一夜。
  画上是姜夏,那天他从阿里昆山机场搭车到普兰县卫生院,第一眼看见的姜夏。
  这是他们分开六年,第一次见面。
  姜夏前天晚上值夜班,中午起床后在普兰县闲逛。西藏他是第一次来,空闲时间难免会对这个地方好奇。
  当时他正逆着光站在路边,对着远方的冈仁波齐雪山发呆,这是藏族朝圣者公认的神山,他们认为来此转山一圈可以洗净一生的罪孽。
  姜夏有点心动,但是他时间不够,这边义诊结束就要赶回京城,一刻也不能停留。
  “姜——夏——”
  耳畔传来的声音模糊遥远,被藏区的风吹得支零破碎。
  姜夏转身,延绵的公路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迎着日光,皮肤在太阳下闪着细碎的光。急促的呼吸伴着寒气,呼出一阵一阵白雾,证明这个人是真实的。
  高原反应来得后知后觉,司君念觉得自己的头被巨大的压力挤得要裂开,眼珠子绷不住往外爆,心理反应第一次压制住生理反应,他竟然抗住了高反。
  他藏得很好,直到姜夏抽身而出都没被发现,不然,姜夏不可能这么绝情。
  司君念在心里安慰自己,姜夏只是没发现他的高原反应,是他自己藏得太好了。
  姜夏穿着黑色冲锋衣,逆光站着,背后是冈仁波齐山,这一幕司君念一直深刻记在心里。
  即使没有照相机,这张照片也被大脑定格成永恒。
  现在脑中的永恒,被他画了出来。
  那天明明姜夏背对着光,脸部阴影很重,司君念那个距离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就是记得姜夏的脸。
  比记忆中成熟许多,褪去青涩的学生气,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更加坚毅,眼神钉在司君念身上,能把他穿一个洞。
  两人话没说几句,也不知道怎么就进了旁边的小旅馆。
  姜夏恨他,司君念知道。
  他放低姿态,想要慢慢来,他跟姜夏的未来由他来主动争取。
  但是现在,姜夏要结婚了,他的未来计划里没有司君念。
  不知看了多久,老王在外面急得原地踱步。
  可是他不敢闯进去,司君念脾气差,不允许别人进入他的画室。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安心打电话时,司君念出来了。
  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血气,一夜之间挥霍殆尽。
  脸颊肉眼可见的消了下去,一层皮肉挂在骨架上,暮气昭昭,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司君念安静的洗澡,吃饭,除了一句话没说,倒是跟平时没差异,吃完后让老王把他送到华东医院。
  到了华东医院,司君念让老王直接离开,不要等他。
  老王这次没有听话,他把车开远了停下,悄悄跟在司君念后面。
  今天姜夏坐诊,司君念坐在候诊大厅,盯着上面的叫号器。
  他在心里默默数,姜夏的专家号上午三十个,下午三十个,中间还插着几个临时号,人来人往就没停过。
  做医生真辛苦啊,司君念想着。
  姜夏真辛苦啊,以前上学时两人约会就要抽时间,现在学成就业,比上学还要辛苦。
  现在想来有点愧对金氏私立医院的孙主任,当年他折腾得厉害,不配合治疗就算了,还成天投诉,真是个不讨喜的病孩子。
  姜夏晚上下班时,在候诊大厅看见了司君念。
  他心中有气,那天晚上只要司君念不那么执着,他愿意留他住一晚。
  脸上的伤口也不知道好没好,邋里邋遢的哪有半点城堡小王子的样。
  “姜夏。”司君念似乎一直在等他,一看见他就站起身。
  姜夏看他的脸,疤掉了,留下几道淡淡的红印,脸色不太好,过于苍白也过于瘦。
  对面没有答话,司君念没底气,但他还是强撑着往下说。
  “身份证带了吗?”
  姜夏盯着他看了会儿,轻微点了头。
  “我们去皇冠酒店,开房,现在。”司君念说的坚定,每个词都在强调他的坚定。
  姜夏没动,司君念便拉着他往外走。
  四周认识姜夏的医生护士不少,被人这么扯着,以为是医闹。
  他们用眼神询问姜夏,被姜夏摇头安抚,同事们便没上前阻止。
  皇冠酒店有些远,坐在出租车上,司君念安静地窝在一角,头靠着玻璃窗,看着外面飞速往后倒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