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要见你,让我带你回周家一趟。”
  林沁雯说完,周漾脸上伪装出来的笑意也没有了。
  可林沁雯却笑得灿烂:“他说他看到你这半年的努力了……”
  周漾皱眉:“我不是努力给他看的!”
  林沁雯愣了一下,继续笑着:“那也没关系,总之周老爷子很欣赏你。”
  “欣赏我?”周漾嗤笑一声,“我需要他欣赏吗?”
  “周漾,”林沁雯语气沉重,面容严肃,“你迟早要回周家的,周家的家业不可能给你那个妹妹……”
  周漾蓦地眼泪不受控制掉了下来,“你要赶我走了?”
  你也要赶我走吗?没法在沈一柯那里发泄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托盘而出了。
  林沁雯猛地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漾,我没赶你走。我只是觉得你……”
  周漾打断了她的话,看似冷静但嗓音却略微发颤地接着说:“我体内流着周家的血,我是周家未来的继承人,我这辈子都没法和周家脱离关系……我应该成熟一点,接受现实,接受安排……姨,你是不是一直这么想的,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周家人,可我身上还流着一半林家的血啊。”
  林沁雯热泪盈眶,捂住嘴别过头不再说话。
  片刻过去,周漾笑了笑,长叹一口气,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释然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送我回去吧。”
  林沁雯却摇着头,“我没有要送你回去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和他们谈谈。
  周漾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笑着打断:“都好,按你的意思来就好。”
  “周漾……”林沁雯觉得时间又回到了那晚。
  那晚她凭借醉意对他大发雷霆,而他一声不吭承受着一切恶意。
  周漾温和地笑着,宽慰道:“姨,你不是说,你永远是我的依靠吗?我应该信你不是吗?”
  林沁雯心底淌过一股暖流,替他安排了接下来和周老爷子的见面。
  林沁雯说这两天要不住她那儿,周漾也不带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车上,周漾坐在副驾驶,一直侧着头望向窗外。
  路过忻城一中时,周漾忽然说:“姨,我好像弄丢东西了。”
  “丢学校了吗?”林沁雯问。
  “可能吧。”周漾淡淡道。
  “没事,高考结束了,什么东西都不重要了,确实还需要,我们再买就好了。”
  “嗯。”周漾低低应着,眼睛却不由得湿润。
  或许,我才是被弄丢的那个。
  我好像再也找不到我的宝贝了,不对,是我的宝贝不要我了。
  沈一柯,你真的好狠啊。
  电光火石之间,周漾想起了那句话。
  你来时携风带雨,我无处可避;你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太宰治
  以往他光记得前半句,今天倒是把后面半句想起来了。这还得感谢沈一柯那个混蛋。
  和林沁雯呆在一起这两天,他并没有好过一点,只是学着假笑。
  “看来,你真的很难过啊。”林沁雯还是看出来了,从冰箱里拿了一根雪糕递过去,半开玩笑道,“要不再去把阮怡追回来?”
  周漾顺势苦笑:“她有喜欢的人了。”
  他对沈一柯的爱终究是无法述之于口的。
  林沁雯震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她不是一直在和你交往吗?哪来的机会喜欢别人啊?”
  周漾拆开雪糕,“人家心里一直有人。”
  “那她还……”
  “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周漾打断她的话。
  “不是吧阿漾,你付出了这么多的嘛?”林沁雯满目心疼,“我没想到你会沦落到做舔狗的地步……”
  周漾轻描淡写道:“都过去了。”
  可他和沈一柯永远都过不去。
  m国,q市。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如宫廷般的别墅,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只有两张沙发一张茶几和两个男人。
  一位着裁剪得当西装的银发中年男人说:“yorker,you are the most indomitable patient i have ever seen.
  (你是我见过的精神力最顽强的病人了)”
  对面穿着白衬的沈一柯成熟稳重与穿校服时的青春活力截然不同,仿佛过去的不是九天,而是九年。他笑着回道:“you say that being a friend can't be a doctor-patient relationship.why do you treat me as a patient again(你不是说,做了朋友,就不能是医患关系嘛,怎么又把我当病人了?)”
  “you are a patient, but not mine.(你是病人,只是不是我的病人)”优雅端庄的中年男人回道。
  “shake,i don't want to be called a patient.(我不喜欢病人这个标签)”沈一柯说着,品尝了一口茶几上的意式浓缩咖啡,“taste good(口感不错。)”
  “the first batch of goods from k, if you like it.(k国第一批货,你喜欢就好。)”shake说。
  沈一柯浅浅笑着,将那一整杯咖啡一饮而下。
  “all right, i should go.(好了,今天就叨扰到这了,我该回去了。)”沈一柯说着便站起身,提着电脑包朝大门走去。
  shake跟了上来,走到别墅大门口,他又说:“yorker,keep smile(保持微笑)”
  沈一柯报以微笑,走出大门,挥手离去,又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
  坐在后座,沈一柯摇下车窗,手肘放在窗口,手心托着望向窗外的头,那双眸子美丽却空洞。这个国度除了差点儿成为他心理咨询师的shake,一切都是陌生而新奇的,可他并不好奇也并不想要熟悉它们,他对生活的激情仿佛在那7个月里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