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什么人!”阴冷的声音从温泉旁的屋中传来。
  陆清月浑身一颤,“哥,是我。”
  陆溪月皱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着日子最快也要两日后才到。
  陆清月没有回答,而是急切地说道:“哥,阿白他学你练功,结果浑身都被冻僵了。”说着就要推门进去。
  陆溪月阻拦不及,陆清月已破门而入,陆溪月还躺在床上,“哥,你怎么还没起?”
  她记得兄长痴迷练武,每日天没亮便已起床练功。
  陆清月刚进屋,便觉一阵热浪袭来,不由嘟囔道:“哥,你这房间怎么这么热,连窗户都没有开。”
  陆溪月怒道:“你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进男子房间就这般随意?”
  “哥你又不是别人。”陆清月撒娇道。
  “对了哥,阿白他跑到寒水瀑去练功,我恼他不理我就出言相激,谁料他就突然掉了下来。”
  陆清月自顾自地坐到窗边圆凳上,“我这次在外面听那些江湖中人说师弟武功多么了得,连严松和上官伯伯都不是他对手,如今看来还是比哥哥你差太多了,在那石头上连坐都坐不稳。”
  陆溪月坐起身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可知他在那儿坐了多久?”
  陆清月歪了歪头,回道:“当时天刚亮,想来最多也就一炷香时间吧。”
  陆溪月起身穿好外袍,将锦带在腰间系紧,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从昨天午时一刻便坐在那儿了。”
  什么?
  陆清月惊地差点从圆凳上掉下来,颤声道:“那岂不是整整待了十个时辰?!”
  难怪,难怪……
  “哥你平日练功最多也就待三个时辰,师弟他为什么会待那么久?更何况现在天寒地冻——”陆清月突然想到被她漏掉的东西,“寒姨说还差一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雪地难行,大寒和端午脚程稍慢,此时才赶到倚玉轩,端午迫不及待地赶去晴空池,大寒见陆溪月房门开着,心中陡然升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小姐竟然敢顶撞庄主,拜见了陆溪月后,大寒忙对陆清月解释道:“小姐,二庄主之前办事不力,庄主罚他在寒水瀑下待满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陆清月那和陆溪月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溢满愤怒,“这么冷的天,阿白怎么可能受得了?”
  见陆溪月神色阴鸷,陆清月声音弱了下去:“不过好在阿白这次没事,哥你罚也罚了,气也应该消了。”
  陆溪月冷哼一声,眸中寒气未减,声音比那寒潭水还要冰冷刺骨,“我早已说过,一旦中断,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陆清月怒气陡盛,“哥你想要阿白的命吗!”
  “滚出去!”
  陆溪月眼尾猩红,浑身似被阴影笼罩。
  长这么大陆清月还是第一次被陆溪月这般对待,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捂着脸跑了出去。立夏一直在门外侯着,也忙追了上去。
  “庄主您别生气,小姐这次急着回来应该是为了这个。”大寒拿出一封书信,“这是山门弟子刚刚送上来的。”
  “温家为温大小姐比武招亲,最后取胜的人不止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请温老太君出手替一人诊治。”
  温老太君?
  “快把信给我!”清越的声音隐隐颤抖。
  陆溪月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漂亮的桃花眼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唇角隐隐扬起的笑容驱散了眉间的阴霾,夺目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自从三个月前受伤便开始派弟子四处打听四大灵药和温老太君的消息。
  温老太君是百年前圣手药王的关门徒弟,已多年未曾出诊过,曾有人拿出万两黄金作为报酬却连老太君的面都没有见到,此次比武招亲也许是请她出手唯一的机会了。
  “不过此事有些奇怪,温家若要招婿定然是从者云集,何须再加此筹码。”大寒抬头看了看陆溪月神情,“这次比武招亲,您意下如何?”
  陆溪月放下书信,缓缓踱到窗边,吐出四个字:“势在必得。”
  “可您如今内力全失如何能赢得了比武招亲?”
  陆溪月不答反问:“他可是在晴空池?”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寒知道陆溪月问的是谁,恭敬应道:“是。”
  陆溪月冷笑一声,从一旁的雕花衣架上拿过大氅披在身上,径直往晴空池走去,大寒匆忙跟上将在池旁待着不肯走的端午带走。
  陆溪月深深地凝视着白气缭绕的晴空池,她内力尽失后极其畏寒,多亏了苏白为她造的温泉,这个冬天才会不那么难熬。
  而那少年此刻正背靠在池边,脑袋枕在池壁的鹅卵石上,乌黑长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哪怕仍在昏迷也丝毫不减清冷傲气,浓密的睫毛轻颤着,似乎睡的极不安稳。
  陆溪月凝望的目光渐深,谁能想到这样风神蕴藉的外貌下竟会有那般狠辣的心肠。
  若不是因为他,她本不用受这些罪,若不是因为他,她本应还是那个叱咤江湖的逍遥山庄庄主。
  似是感觉到了陆溪月的到来,苏白昏昏沉沉中艰难醒来,他好像去寒冰地狱中走了一圈随即又被丢到了火焰山。
  好冷,好热。
  好难受。
  他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倏然撞进一抹亮丽的红色。
  陆溪月裹着厚厚的红狐裘,踏着雪向他走来,颈间那一圈光鲜洁白的白狐毛领,衬得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是那般张扬热烈、耀眼夺目。
  苏白呼吸瞬间一滞,漆如点墨的眼眸深深地望着这一抹红。
  “咚,”
  “咚,”
  “咚。”
  那踏雪而来的一步步仿佛是踏在他的心上,和他的心跳合二为一,一颗心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这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
  陆溪月走到池旁,矮下身去双肘撑在池壁,绝丽近妖的脸庞贴在苏白耳边,白皙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弄着苏白胸旁的池水。
  一股幽香袭来,苏白喉结不自觉地耸动,池水蒸气弥漫,少年俊美的脸庞被蒸的隐隐发烫,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
  第12章 温泉
  苏白仓皇闭上眼。
  若不是他此刻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他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
  他竟然想要搂过师兄劲瘦的腰身,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让那双漂亮妖冶的眼中只有他一人。
  他怎么可以对着师兄起这般丑恶的心思。
  陆溪月皱着眉看着苏白,不是说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么,怎么这脸竟这么红,甚至一直红到了耳后,让她想起了三月里的桃尖,鲜嫩欲滴。
  “泡了这么会儿子功夫,你应该有力气说话了吧。”
  苏白豁然睁开眼,点了点头,目光却不敢直视那明红色的身影。
  陆溪月眉头渐紧,这人是怎么了,竟在躲避她的目光?难道这次逼他去瀑布当真伤害这么大,不由沉吟道:“你若替我做一件事,便可免了这次惩罚。”
  苏白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陆溪月,沉声道:“庄主请说。”
  倏然对上苏白泛着热意的目光,陆溪月怔愣片刻,道:“你知道温峥吧。”
  温峥?
  苏白眸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慌乱,垂眸道:“知道,温峥正是温家大爷,现任的温家主。”
  完美无缺的回答,陆溪月却没有漏掉方才苏白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神色骤冷,笃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而他隐瞒的也许就是当初背叛的关键。
  陆溪月俯下身子,将头凑到苏白脸侧,确保自己不会错过苏白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她紧紧盯着苏白,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方才为何慌乱?”
  嘴上问着,冰冷的手指却向下伸去,划过精致的锁骨,划过胸口未愈的鞭痕,最后停在了左胸处,柔软指腹下少年胸膛有力地跳动着。
  呵,心跳的这般快,心中必然有鬼。
  苏白喉结上下耸动,声音低沉嘶哑:“是因为,因为我听师姐说过温家比武招亲一事,庄主可是想娶温小姐?”
  “呵。”
  陆溪月指尖猝不及防地嵌入红肿的鞭痕,慢条斯理地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因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紧实胸膛,流入池中,晕起一圈血色。
  陆溪月却仍嫌不够,指尖用力地按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力气越用越大,越嵌越深,那伤口下的嫩肉哪儿抵受地住这般按压。
  “呃……啊!”
  苏白痛的闷哼一声,背部紧紧抵在池壁,手指死死地抠住池边鹅卵石。
  终于,陆溪月冰冷的声音响起:“痛吗?”
  苏白嘴唇颤了颤。
  陆溪月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笑意:“你痛,与我何关?”
  “我是想娶温韫,可那又与你何关?”
  她声音冰冷,“你绝不会因此慌乱。”
  苏白眸光陡然暗了下去。
  师兄真的想娶温韫……
  师兄会娶妻生子,那双漂亮的眼眸会深情地看向别人,他会和别人幸福一生……
  心里的疼痛和嫉妒如同疯狂的藤蔓肆意生长,挤压着他的胸膛,让他痛的无法呼吸。
  终于,苏白抬起沉重的头颅,目光压抑而悲绝:“温家形势复杂,如龙潭虎穴,温家小姐她不是良配”。
  “呵。”陆溪月轻嗤一声,放过了重又流血不止的伤口,转而把玩起苏白散在身后的长发,“据我所知温韫是温峥独女,容颜绝丽医术高超,如何就不是良配了?”
  那如瀑乌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泉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垂在肩头,陆溪月饶有兴致地玩着,口中问道:“她不是良配,那你认为,谁是?”
  她停下手中动作,灿若桃花的脸庞上目光灼灼,唇角微勾。
  苏白看着近在咫尺的清艳脸庞,近的能在那潋滟的桃花眸中看到卑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