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凤君所说也不无道理。”不知想到什么的阮程娇口风一转,道,“臣听闻渝北中人极为恋家,男郎与男郎之间聊聊家常,说不定就能瞧出些端倪来。”
  “不行。”元苏坚决。
  “陛下——”
  颜昭朝还要再劝的阮程娇微微摇头,低道,“陛下,对我而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陛下身侧。”
  他不是不知道一起前去,可能会遇见刀剑无眼的状况。
  但若是要他一直呆在宫里等消息,颜昭觉得自己怕是会熬不住。
  “不可胡闹。”元苏微微蹙眉,遣了阮程娇出去,方将人牵着一同坐下,“孤会留程娇在京都保护你。”
  “可是。”颜昭大抵摸清了她的性子,最是吃软不吃硬。当即悄悄掐了自己虎口,直到眼中泛起泪意,才微微抬头,做出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我只想跟着陛下。”
  自打他失忆,两人的确不曾分离过太久的时日。
  元苏心口一窒,到底见不得他掉眼泪,神情松懈了几分,话却没有退让。
  “陛下。”颜昭铁了心要跟着她,拉着她的手,声音都低落了不少,“陛下不在宫里,我会害怕。”
  被黏住的元苏:“......”
  明明早前,她也不怎么去后宫,也没听他说过「害怕」二字。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眸瞧着一个劲要把自己裹进她怀里的男郎。
  怎么失了场记忆,就变得这样黏人,又这么地——
  她不自觉地弯起唇角,把「可爱」二字压在了喉间。
  “若是孤护不住你,怎么办?”
  “陛下放心。”听出话音的颜昭登时欢喜起来,“早前陛下送我的匕首,我一直都带着。也学了不少基本的招数。”
  他松开她的手,似模似样地比划了几下,“陛下,你瞧。我是不是也有点习武的天分?”
  “嗯。”元苏浅浅地露出个笑,“假以时日,江远定能小有所成。”
  “所以陛下不必过于忧心我。”颜昭渐渐严肃了神情,“而且我既嫁给了陛下,就会亦步亦趋地跟在陛下身边,永不分离。”
  突如其来的真心,远比那些虚情假意更令人动容。
  元苏心口泛起些暖意,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真的不怕?”
  “不怕。”颜昭坚定地摇摇头。
  刀剑血流,这些他都曾设想过,说实话,他并非真的不怕,可只要一想到会与她分离,更深的恐惧轻而易举地就冲破了那些恐怖的情形。
  “只要有陛下在,我就不怕。”
  他只是想,这样一直地,一直地呆在她的身边。
  *
  微服私巡到底不是件小事,单是每日的早朝就需妥善安排。但此事知晓的人亦不可太多,若是走漏了风声,只会让她们跌入险境。
  是以元苏秘密召了永嘉侯沈瑶舟、魏太傅、曹太保三人前来。
  除去闲散人沈瑶舟,另外两人中曹太保是个性子颇倔的老古板,孤身一人。魏太傅圆滑些,家大业大。
  三人听完元苏的吩咐,登时都面面相觑。须臾,全都俯身叩头道,“陛下放心,臣等必当竭尽所能,恭候陛下回京。”
  魏太傅毕竟心眼灵活,眼看沈瑶舟是长公子之妻,曹太保又是一直跟着元苏的老人,就她自己是先帝留下的旧臣。
  这么一对比,魏太傅显然有些忐忑。忖了又忖,思来想去,把额头重重叩在织金羊毛毯上,恳求道,“陛下此去山高路远,臣之小女盛妤不才,尚算机灵。臣恳请陛下带小女一同前往,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理应听过了高太师一行人的事。”元苏不动神色地看向她,“你膝下可就这一个女郎。”
  “陛下,臣固然知晓此行许是艰难万阻。”魏太傅拱手,“但陛下尚能为了大晋,为了百姓亲涉险境,臣之小女又怎么能安居后方。”
  “如此也好。”
  元苏微微颔首,“你既有如此大义,孤也放心将这些日子的国事暂托于你们三人。至于其他朝臣面前,只说孤心火难压,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再抉择到底由谁去渝北处理官盐一案。”
  “是。”
  饶是魏太傅这样的老狐狸,也不免为元苏的这个说辞暗暗叫好。
  如今渝北成了一滩浑水,谁若在此时细究陛下行踪,势必会被「静养」的陛下记住姓名,派去渝北。
  是以这句说辞,真乃掩人耳目的好手段。
  等朝臣离开,在御书房门口一直候着的崔成,借着进来换新茶的功夫,低声道,“陛下,此去舟车劳顿,不如奴也跟着,好照顾陛下和凤君。”
  “你?”元苏微微挑眉,回想了片刻,神色平静道,“是了,孤记得你是渝北人士。”
  “是。渝北的地形,奴极为熟悉。”崔成躬身,“陛下此次前去,少不得要与当地百姓打交道。奴知晓渝北的风俗人情,定能助陛下一臂之力。”
  元苏眼眸一转,这也真是奇了。
  渝北官盐一事,朝中大臣全都退避三舍。偏生她身边的这些人,全都抢着要去。
  想起白日里颜昭黏着她的情形,元苏点头允了,起身一迈步,又吩咐道,“去福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