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顺着他的话略一细想,道,“不如我们去吴阿四家?他家就在船上,那一片的百姓又极为团结。说不定我们去哪,能躲过李尘的追捕。更何况,我觉得李尘目前在城中的局势似是也不太乐观。”
  阮程娇知他观察甚微,又心思敏捷。遂追问道,“如何见得?”
  “你看,李尘知晓了妻主的身份,就派出了几队人马去小院围堵绞杀我们。说明她根本不想妻主的身份被更多人知晓,所以才会快刀斩乱麻。可我们几乎是顺流而下,按照时间来看,她们理应在半夜就能捉住你我,而不是现在姗姗来迟。”
  “更重要的是,这艘小船上能容纳六人,可来得却只有三人。而这三人的衣角都有火烧的痕迹,所以这些人现在才寻到我们,只怕是有事耽搁。至于是什么事,我猜应该是让李尘手忙脚乱,应对不暇的大事吧。”
  颜昭一边回忆着细节,一边又道,“当然,或许她们觉得我们这几人中多是男郎,许应书又是个文官,能打的就只有你,才会这样轻敌。”
  “不,我觉得你分析的有道理。”阮程娇四处看了看,神情却愈发的古怪起来。
  颜昭正要叫他上船,忽然听见一阵猛烈的腹鸣。还不等他去瞧阮程娇,就见刚刚还一脸肃杀的人已经捂着肚子去了茅草屋后。
  “这怎么了?”颜昭疑惑,再看茅草屋忽得想起,早先阮程娇喝了半罐发霉的小米熬成的米汤。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还好当时阮程娇拦住了他,要不然这会怕是他们两人要一起蹲在茅草屋后面面相觑。
  阮程娇回来的时候,颜昭已经在船上比划着船桨。他没怎么坐过船,便是坐船,也无需他来划桨。
  这河上风大,只是在空中比划,都甚为吃力,更消说还要逆流而上。
  “还是我来吧,你气力太小。”阮程娇拿起船桨,抵在岸边大石用力一推,吸了口气道,“早前我跟师姐追击叛军之时,亦曾做过此事。”
  “但你不是腹部不适么?”颜昭并未直接坐下,而是拿起手里的船桨,学着阮程娇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划水,“我学东西很快,你教教我,也能节省不少气力。”
  二优于一,这道理阮程娇明白。他看了眼正努力划桨的颜昭,指点了几句,话锋一转,神使鬼差地换成了心底最大的好奇,“中元节有什么特别?”
  “什么?”颜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问得认真,登时想起早起聊过的事。耳尖一红,却是沉默了下来。
  若是不知他对陛下的心意,颜昭自会将她们中元节的事讲给他听。
  一见钟情,这样美好的事情,值得分享。
  可要是一五一十地说给阮程娇听,他定会难过的吧。颜昭也是男郎,更能明白这样的心情。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让妻主记住了我的名字。你也知道她那会很忙,朝臣又一直催她成婚,恰好我也在名单之上。所以妻主……”
  他隐去了陛下说过的那些一见钟情的桥段,道,“妻主只是觉得我的名字顺耳,这才选了我。”
  阮程娇点点头,这倒是像师姐的作风。她呀,最是怕麻烦。
  想到这,阮程娇心中稍稍平衡了些。可水流漫漫,连带着思绪也慢了下来,静了下来。
  他握着船桨的手一紧。
  不,师姐像来都不是在意男郎姓名之人,于风月一事,她有多迟钝,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即便凤君的名讳与长公子小字有音似,师姐也不会因为只是记住了凤君的名讳,就选他成婚。
  明明那本适龄少年的札记是按照官位家世所排列,以颜府初入京都的地位,颜昭的名字多半是在中后,甚至是极为靠后的。
  內侍一直在念那些少年的家世和名讳,年纪。
  师姐若真是不耐,也不会忍到一本札记快要念完。
  他隐约似是知晓了什么,愣愣地看向颜昭。
  或许……
  「名字顺耳」这一句解释,不过是师姐不辩真心,以为自己选择颜昭是因为这个缘由罢了。
  她虽不懂风月,却也本能地选了自己心中的那个人。
  她是真的……真的从一开始,就由心而发地选择了颜昭。
  阮程娇神色晦暗了下来,过往他与凤君没有交集,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不过是靠着些小手段惑了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元苏。
  但如今他们共生死了一场,也让他发觉颜昭性子中可圈可点的地方。
  聪慧温和却也不伪善。
  这样的人,若是早些年认识,他必会跟颜昭成为朋友、知己。
  但如今,他们之间隔着元苏。
  阮程娇背过身去,本不想点透选秀中的细节。余光里,颜昭正从袖中掏出自己的手帕递来,“你用这个垫着手,我刚刚瞧你的手上有些划伤,河面上风大,吹得伤口会疼的。”
  “……”
  阮程娇沉默地接过,半晌才低低道,“其实,以我对师姐的了解,她能选你成婚,必然不止是因为名讳。”
  “她或许是因为没怎么与男郎相处过,所以才没有发觉。”